魏珠一走康熙就來攆我走:“你也下去吧,今兒也不用伺候了。”我猜的不錯,無論是和十四阿哥的密談還是和胤禛要說的話,不想我知道的,他絕不會留我旁聽。
正好回屋去補上一覺,我只要負責活著就好了,其他的事一概不想多做理會。院子裡很安靜,隱約聽見畫眉的叫聲,宮女們住的地方怎麼會有畫眉出沒?何況這冰天雪地裡可是麻雀也少見。我尋去後院,並不是我聽錯了,雪地裡那隻折了翅膀的畫眉鳥,仍在撲稜著翅膀掙扎。
我慢慢的蹲下身子,默默的看著它,除了同情我什麼也忙也幫不上。
身後咯吱咯吱的踩雪之聲,一個小身影籠罩在我頭頂:“這隻鳥是我的。”有些蠻不講理的驕橫。我忽然不敢回頭,是弘晝的聲音,我的兒子。不等我回答他已經搶步上前從地上把那隻鳥撿起來,緊緊的攥在手心裡,那小鳥慘叫數聲聲音也低下去了。
他的寶藍緞的翻毛坎肩上全是厚厚的雪,不知在哪裡滾成這副模樣,手裡的那個彈弓是我們娘倆一起做的。
他瞧瞧周圍沒有人影,靠前一步終是不敢太近,期待的瞧著我問“你認不認識我?”。
“您是雍親王家的小阿哥,奴婢見過您。”我避開他的目光,就是死我也不會說認識他。他才該是我愛逾生命的那個人“小阿哥,這畫眉可能是哪宮裡貴人養的,您還是……”雖然只是只鳥,也是會有人拿來做文章的。他不該還這麼頑皮,為了他自己也要知道輕重。
他緊咬下唇,雙眼含淚委屈的讓我不忍再看“你既然不認識我,你憑什麼來管我!”他將手裡的鳥狠狠的擲在我身上。那瞬間我的心像是被他掏出又拋掉,連呼吸都要窒住。難道他把我的離開當成了拋棄?我想去拉他的手,他紅了眼眶怒瞪著我,使勁推開我:“你走開,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們倆腳步不穩都一交坐倒在地。
“弘晝,怎麼跑來這裡玩?弘曆正找你呢。”胤禟悠悠哉哉的走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地上的我。我相信他一定躲在某個角落看著這一幕。
“多謝九叔。”弘晝隨意的揉揉眼睛從地上爬起來,行了禮便轉身跑走了。
胤禟在我身邊緩緩的蹲下,把那隻死去的鳥託在手心裡。對那隻死鳥他倒是擺出少有的溫存笑意,自言自語道:“小的時候我也這樣,抓額娘養的鳥出來玩,一定會弄死才肯幹休。”他站起身來轉回頭去看著弘晝的遠去的腳印微微的發愣:“他的脾氣,倒像是我的兒子。”
我們的兒子也或許是女兒早就死了。現在再來感傷未免太晚了。
我起身來欲走,卻被他猛的拉進懷裡,一之手狠狠的捏住我的下頷:“他怎麼會是四哥的兒子?怎麼會是他。你說……”
“那九爺得去問四爺和四福晉。”兒子早已經不是我的了,甚至連母子相認那一天我都不敢期望。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耿氏的兒子與我無關。我以為我只是失去了,可笑的是回過頭來發現我從沒得到過,再無餘力和他逞口舌之能。
既然他們要找人來恨,那就都算到我頭上好了。反正債多不壓身。
“將來後悔的時候,再來求我……”他冷冷的笑,手臂一緊身子逼近我。我不再躲閃抬手抓住他貂領拉近身來。手臂繞上他的頸項,在他唇畔輕啄慢吻,他的嘴唇冰一般的寒涼“九爺喜歡我嗎?”我沒自稱奴婢,這一刻我只是我。
鼻尖相抵,距離近的連眼中最細小的情緒都來不及掩飾。十幾年的光陰就這樣從彼此的無可迴避的目光中流轉而過,一去不返。
胤禟瞬間的驚異後,便平靜下來。挑著嘴角似有笑意,笑容卻沒有溫度,冷眼旁觀我在玩什麼花樣。他早已不是那個在雪地裡問我“我對你好不好”的少年。這個男人,再不會有那麼天真的話。
我也不是那個把他胤禟給的溫暖當一切的夏末了,我的吻是給角門側旁站的那個人看的,他實在該自己來分辨一下,他所作與我所為誰更值得原諒。這份心情他總要設身處地感受一番才公平。
胤禟回吻我,輕柔冷淡的像是那落下的雪花:“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他的懷抱越來越冷,幾乎凍透了我的薄衣,幾乎是下意識的抱緊他,就像以前一樣,我們是彼此的影子孤單的對立著,試著去擁抱過卻還是隻有徹骨的寒冷而已。
“九爺總是來找我,還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以我看您必定是喜歡的。既然喜歡那你就去求皇上開恩,從今後我就安心跟著你,哪怕刀山火海也決不後悔。”我們額角相抵,低聲說著這些話,外人看來似是情到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