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鐘有初才止住眼淚,跟著楚求是進了外科大樓,乘上電梯,一直走到那熟悉的病房門口。她來過這裡——她在這裡送走了雷再暉的父親,難道現在又要送走永貞?
封雅頌本來坐在病床前,將一本相簿舉著給永貞看,又同她小聲說著話,一抬頭望見鐘有初在病房外,吃了一驚,趕緊出來,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整個人都在哆嗦。封雅頌遞一隻口罩給她:“你如果要哭,就不要去見她。”他也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大概也是強撐著,但眼神和語氣還是十分堅定,不容置疑:“她不喜歡看到任何人哭。”
這一次點點頭,趕緊把眼淚都擦乾淨,戴上口罩,走進病房。
病床上躺著的哪裡還是利永貞?她本來就很瘦,現在更是脫了人形,頭上戴著一頂絨帽,眼球凸出,兩頰蠟黃,嘴唇發白,顴骨高高聳起,陷在高燒中昏昏沉沉。
“永貞。”她睜開眼睛,見是鐘有初來了,不由得對封雅頌抬了抬手。
封雅頌道:“是不是要將床頭抬高一點?”
她點點頭,封雅頌便去床尾轉手柄。利永貞一會兒要求高一點,一會兒要求低一點,足足調整了十來分鐘,她仍然緊緊皺著眉頭,任何姿勢都覺得十分不舒服,又對封雅頌做了個算了的手勢,他便拿平板電腦過來,她伸指在螢幕上寫下四個字:“你知道了。”
鐘有初掐著掌心,強笑著回答:“是呀,WHO (世界衛生組織)不都說了,這是慢性病,而且還是不會傳染的慢性病,我當然要來看你。”她又摸了摸利永貞的臉頰:“你戴帽子挺好看的。”
利永貞扯扯嘴角,又寫道:“生潰瘍,就不和你說話了。”
她指了指嘴巴,又比了個數字。鐘有初也長過口腔潰瘍,哪怕一顆黃豆大小的潰瘍,都會令人無比痛苦:“……我聽他們說你還在很努力地吃東西,真了不起。”
利永貞指了指床頭放的嬰兒米粉,對鐘有初豎了豎大拇指:“好吃。”
鐘有初笑道:“哎呀,我們永貞變成小寶寶了。”
她聽見身後有輕輕的抽泣聲,轉頭去看,封雅頌立刻把流眼淚的楚求是給推出去好好談一談了。利永貞皺眉寫下:“我還沒有死,哭什麼,死了再哭也來得及。”
還是那個暴脾氣,鐘有初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對了,我已經接下那支廣告了。”她實在是個撒謊高手,“過幾天就取外景,我現在不告訴你什麼內容,到時候你自己看,看完了不要更愛我。”
利永貞勉力露出一個笑容,又豎了豎大拇指。她曾經無比希望鐘有初接拍那條廣告,因為她想看到鍾晴重新風光無限,但現在她自顧不暇,實在沒有了興致。鐘有初覺得自己再坐下去一定會哭,便站起來:“我走了,等你好一點再來看你。”
鐘有初摘下口罩,俯身過去在利永貞乾枯發白的嘴唇上親了一下:“來,讓我渡一口元氣給你,好好休息。”
她幾乎是逃出病房的。利存義追出來,將她送到電梯口:“鍾小姐,謝謝你來看我們家永貞,真是有心了。”
他也憔悴了很多,頭頂生出很多白髮。鐘有初想起聖誕夜在永貞家裡留宿,永貞的母親送了她一條圍巾,不由得一陣心酸:“叔叔,有什麼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訴我。”
“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前一段時間楚教授想給永貞用一種進口藥,但是國內沒有,多虧你男朋友在國外有朋友,很快託人送來,不然永貞還要受更大的罪,藥用得很快,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弄一點來?我今天一直想要聯絡他,但是聯絡不上。”
他實在是滿心焦慮,一點也沒有發現鐘有初聽了這番話之後神色變得十分疑惑不安:“我男朋友……雷再暉?”
“是的,他來看過永貞好幾次,一直鼓勵她。”利存義絲毫沒有發現鐘有初的異樣,只是低聲道:“拜託了。”
雷再暉開車到了雲澤,卻發現院門緊閉,連葉嫦娥都不知道鐘有初去了哪裡,不由得一驚——走前她說過那麼不吉利的話,不知為何竟會覺得她是被人擄走了,急忙打電話:“有初,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十分虛弱:“我已經到格陵了。”
“你怎麼不在家等我——”
“我在永貞的醫院,你來接我吧。”她掛了電話。
他知道遲早瞞不住,但一定得由他告訴她,沒想到最近太忙,竟然出了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