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很好,我在屋外幫母親煎藥,當時我是五歲吧,然後院門一開,我看見好多人站在那裡,為首的那位頭戴金冠,穿著明黃的錦袍,我呆呆望著他,心裡突然明白過來他是誰,看著他高大威嚴的模樣,我真想跑過去,抱住他,叫他……父皇……”
楚略喘了口氣,澀然道:“他遠遠看著我,沒有說話,就在我正要奔過去的時候,他衣袖一甩,頭也不回走了,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也是在宮裡唯一的一次。”
君浣溪聽得微微嘆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以為他看中你的才能,求賢若渴,不想卻是因為你是……”
“我在江湖遊歷的第二年,他就找到了我,以後不管我躲到哪裡,他總派人跟著我,有時是自己親自來,我母親曾有遺言,要我不得恨他,報復他,我只能遵命。那一年,他足足跟了我三個月,還受了傷,我於心不忍,終於還是出來見他,然後結識了你。”
君浣溪笑道:“說起來,我應該感謝陛下的,原來還是個大媒人。”
楚略點頭,咬唇道:“我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
“我知道。”
憑他對身邊之人的態度就知道,這個男人雖然有著屈辱不堪的幼年經歷,卻沒有因此形成冷酷無情的性格,隱忍如斯,寬厚如斯,善良如斯,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別人傷心。
所以,一旦宇文敬對他臨危受命,許下重任,不管他真實想法如何,願不願意,他都會安然接受,全力以赴。
素不相識的老弱婦孺尚且能夠得到他的無私救助,更何況,那個人是他內心深處一直渴望靠近,渴望擁有的父親!
沒有衛臨風的決然果斷,沒有沈奕安的痴纏執著,這就是他,楚略,外表穩重如山,內裡深沉似海的男人。
——愛上這樣的男人,自己是幸,抑或不幸?
此後,每日一早,楚略便被侍從擁著,去主帳議事,通常一日都不見人影,深更半夜回帳,自己已經睡熟。
前方的戰事還在繼續,如火如荼,這後營雖然聽不到廝殺拼命的沖天後生,卻也彷彿能聞到硝煙繚繞,能看到戰火紛飛。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宇文敬的身體越來越差,清醒的時候也是越來越少,這已經不能靠各種醫療手段可以改變,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守著他,儘可能透過按摩推拿,減少他的痛楚。
“君丫頭……略兒……若是迫不得已……你要多擔待……擔待……”
最近,聽他念叨得最多的,就是這一句。
“陛下,我都聽得能背下了,我和童兒天天都泡在軍醫帳中,能幫的只有這個,你總不會想讓我提著刀上戰場吧?”
說完這句,自己先笑了起來,然後,也不去看他神情如何,開始思量起這一想法的可行性。
這一陣楚略每晚都忙到半夜才歸,自己總算又有時間研習那本東夷秘籍,有好機會基於惡作劇的心思,險些將帳外侍從當做實驗品來施術。
不過,這近距離的催眠,只適合個別情況,若是用到千軍萬馬的戰場上,只怕自己還沒來得及下指令,已經被人一刀劈為兩半了。
“欲為賢后……須大度容人……”
收回思緒,聽榻上之人仍在喃喃低語,碎碎唸叨,不禁失笑:“陛下,你真是很聒噪。”
宇文敬也不動怒,眉間舒展,輕笑道:“丫頭,真相信你,會是一位好皇后,母儀天下。”
君浣溪手上動作著,沒有再答話,又聽得他喃喃道:“別忘了,你說過,等朕好了,陪朕去爬山,朕要親自去看看……”
心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這登山看墳的願望,還有可能實現嗎?
走出主帳,天色已經有些昏黑,揹著藥箱往軍醫帳行去,剛走到兩處帳篷之間,手臂驟然被人扯了過去,肩上一空,藥箱卻是瞬間到了別人手裡。
糟了,是刺客!
“哎——”
“別叫,跟我來!”
聽得那一聲熟悉的嗓音,心頭一送,張了張嘴,卻是喜出望外,也不問為何,任他拽住朝暗處而去。
那人一身青衫,拉著她一路疾走,到了營帳邊緣的樹林前,手指伸進嘴裡滴滴吹了一聲,馬嘶隨之響起,一匹黑色駿馬閃電一般奔了出來。
是踏雪無痕!
怔忡之際,那人已經將她推上馬前,他自己也是翻身而上,擁緊她的身子,策馬而去。
“臨風,你要帶我去哪裡?”
“私奔!”
四人行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