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向馥之:“陛下如今醒轉,可還須服藥?”
馥之點頭,道:“還有一服,過後便可換下。”
徐成莞爾:“有勞夫人。”說罷一禮,便要轉身往殿外走去。
“常侍且留步。”馥之出聲道。
徐成回頭。
馥之面帶憂色,猶豫片刻,向他問道:“不知鮮卑現下如何?”
徐成稍稍環視周遭,低聲答道:“鮮卑來勢甚猛,陛下暈厥前,已遣騎郎將顧峻領京畿戍衛連夜趕往三百里外雉芒關禦敵。”
斷韁
一堆堆篝火在野地裡熊熊燃起,成千上萬地鋪攤開去,似乎能把黑夜也映作白天。
軍士們圍坐在篝火旁,造飯歇息,無人喧鬧。
“三日縮作兩日,這般趕路,說話也懶了。”曹讓在各處營地轉了轉,頗有感慨地對一旁的謝臻笑道。
謝臻聞言莞爾。話雖如此,他這幾日跟隨著,所見所聞,顧氏治軍嚴明之名果真名不虛傳。他望向遠方,黑夜裡,什麼也看不清,心裡卻知曉再走不到百里,就能看到京城了。
“待打過這次,爺爺定要睡他個三天兩夜!”這時,餘慶走過來,壓下一個哈欠,賭咒般道。
曹讓轉頭看到他,訝然:“你不在將軍帳中,來此作甚?”
餘慶沒好氣,哼哼道:“被支走了。”
謝臻眉梢微揚,望向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營帳,只見兩名衛士立在門口,一個布衣打扮中年人正掀開帳門入內。
“那是……”曹讓覺得那身影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餘慶卻看看謝臻,笑笑:“誰知道。”
帳中燈火微動,映在來人面容謙恭的臉上,更顯昏黃。
“見過公子。”他面色和順,向端坐案前的顧昀長揖一禮。
顧昀看著他,面色沉靜,沒有接話。
何萬不以為忤,開門見山道:“公主得知公子回京,欣喜萬分,命小人迎候在此。”
顧昀唇邊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母親可有話?”
何萬微笑:“公主言,公子救得京城乃無上之功,特遣小人前來相賀。”
顧昀聞言,無所表示。
何萬道:“公主還命小人將此物交與公子。”說著,遞上一隻木盒,開啟,置於顧昀面前。
顧昀視去,盒中,一截鑲著寶石金扣的皮帶映入眼中,似乎已多年呢無人動過,皮質有些黴跡,飾物也已經暗啞無光。
一股莫名的預感悠然而發,顧昀看向何萬。
何萬正容,緩緩道:“此乃十年前,先公出事時所用的韁繩。”
顧昀心中一驚。
何萬面色平和,道:“此帶乃先公返朝時,先帝所賜,少府打製,精美絕倫。先公那日馳騁,坐騎突然癲狂,韁繩斷裂,先公是以摔下。”
顧昀盯著那韁繩,片刻,緩緩拿起。
只見斷口正是兩韁的交叉處,固定的金飾已經扭曲,卻仍能看清鉚接處平整的切口。
何萬道:“公子亦知曉,少府所造之物,以工藝精絕聞名,這般斷口,非人工不可為。當年先公出事之後,先帝以瀆職之罪將在場從人全數處死,卻隻字不提韁繩之事,若非公主暗中打通關節,此物亦已被焚燬。”
顧昀目光深沉糾雜,好一會,把韁繩放回木盒,移開視線。
“母親要我如何?”他深吸口氣,道。
何萬微笑:“公子回師京城時,並無陛下詔令,雖救國立功,豈知陛下心中無所芥蒂?古來功高蓋世者,或為魚肉,或為梟雄;而如今棋局盡在公子手中,怎麼走,全憑公子決斷。公主還要小人告知公子一句話,”他聲音清晰:“先帝與先公,當年亦有君臣同榻的情義呢。”
顧昀看著他,風從大帳外吹來,燭火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搖曳的陰翳。
曹讓走到帳前時,看見顧昀站在帳外,背對著這邊,似乎正望著遠方的夜色出神。
“將軍。”他走上前去,一禮。
顧昀轉過頭來。
“拔營時辰已到。”曹讓說。
顧昀卻沒有答話,雙眸深黝,火光中,似有什麼在那目中泛起。
“將軍?”曹讓微訝。
顧昀轉開眼睛,頷首:“鳴角吧。”說罷,轉身朝帳內走去。
號角聲在夜空中低低響起,將官大聲催促,軍士忙將篝火熄滅,收拾行囊準別列隊。
“上馬上馬!“餘慶吆喝著,飛身跳上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