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把他捧起來,捧得越高,才能摔得越重。此退避三舍之計也。”
洛陽。
早春。
與一年前石越騎馬入洛陽,百姓夾道歡迎的盛況相比,石越二過洛陽所能得到的歡迎,有過之而無及。僅僅一年時間,石越在陝西打贏了兩場戰爭。雖然他在陝西推動的各項改革都才剛剛開始,效果還難以看出,但是這兩場戰爭的勝利,就足以為他贏得巨大的聲譽。
雪剛剛化掉,嚴冬已經過去。經過整整一個冬天的壓抑,人們也迫切希望釋放出自己的情緒。
鮮花載道。人們都聚集在洛陽西城的主幹道上,等待著石學士的入城。
但是在洛陽城外,石越的車隊卻停住了。
“怎麼回事?”石越掀開馬車的車簾,站在車前詢問侍劍道。
“啟稟石帥,前面有一個老者攔道。”侍劍尚未及回話,一個親兵已策馬回來稟報。
“老者?”石越暗覺訝異,跳下馬車,快步向前走去。李丁文與侍劍連忙下馬,緊緊跟了上去。
在石越的車隊前,果然有一個鶴髮老者身著八卦服,騎著一匹小毛驢上,由兩個壯漢牽引著,攔在道中。石越望見來人,吃了一驚,連忙快步上前,拜了下去:“韓公,石越有禮了。”又問道:“韓公如何會來此?”侍劍與李丁文也分別拜了下去。原來擋在路中的,竟然是韓國公富弼。
富弼含笑望著石越等人,用手輕捋白鬚,笑道:“子明、李先生,不必多禮。”
石越起身望著富弼,又拱手道:“實是惶恐。”
“果然未讓老夫失望。”富弼笑道:“這時節還知道惶恐,才是自全之道。”
石越默默望著富弼。以富弼之尊,這時候居然親自前來攔道,事情絕不會太簡單。
“子明可知道前面洛陽城中,有數萬男女老幼,在準備夾道迎你入城?”
“實是不敢受此殊榮。”石越說的話雖然謙遜,但是語氣中卻隱含著一絲得意。
富弼久經世故,洞悉世情,石越這一點得意之情,又如何能逃出他的眼睛。他凝視石越良久,方嘆了口氣道,悠悠說道:“你知我如何來此?一年之前,老夫大張旗鼓,迎子明入城。但一年之後,老夫卻要來勸子明,請子明繞道過洛陽。”
“繞道過洛陽?”
“不錯,繞道過洛陽。”富弼的目光,彷彿看到石越內心的深處,讓人渾身不自在。“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世道之常,子明焉得不懼?”
富弼的話彷彿給石越澆了一盤透心冷水,讓他渾身打了個寒戰。
“自古以來,人臣得民心者有之,得軍心者有之,得士心者有之。然三者之心俱得,為人臣者可有善終者?”富弼的話咄咄逼人,目光更是犀利無情。石越聽得渾身發冷,再也沒有一絲得意之色。
“若是此人尚不知韜晦之策,反而洋洋得意,矜功驕橫,其滅族之期無日矣。”
“子明知之乎?三十餘歲便有今日成就,是禍是福,全在君一念之間!”
富弼的話,聲音雖低,但在石越耳邊,卻宛如春雷,震得他雙耳發麻。古今中外在最得意時身敗名裂的豪傑之士的名字,一個個從腦海中閃過。心中被隱藏得很好的得意之情,一刻之間,也早已煙消雲散。
“多謝韓公教誨。韓公之德,越沒齒難忘。”石越用十分正式的禮節,向富弼拜謝道。
“老夫非為君,是為國家惜此材。君當善自為之。”
富弼丟下這句話,拍了拍驢屁股,兩個壯漢便牽著毛驢,向洛陽方向走去。
石越夾手站立,目送富弼遠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道路的遠處,這才說道:“收起儀仗,繞過洛陽。”
“是。”侍劍答應著下去傳令。李丁文卻久久望著富弼消失的方向,在心裡嘆道:“此老之才,吾真不如也。”
在石越的車隊悄悄地過洛陽而不入,準備繞城而東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一個小山坡上,有一個少女牽著一匹白馬,正凝神注視著石越的車隊。
“去?”
“不去?”
柔嘉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剛剛冒出芽的青草。
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躊躇。
那個人的車隊在緩慢地改變方向,正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柔嘉一次一次低頭望著手中的青草,父親那憔悴的面容與那個人那略帶冷漠的臉孔交替地在她腦海中出現……
去見他?還是不去?
只是想看他一眼,如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