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自不待言。而其餘群臣,可稱英傑者亦甚多。而其尤傑出者,某以為在契丹有遼主耶律浚、蕭佑丹、耶律信;大宋則有富公彥國、文公寬夫、王介甫、司馬君實、呂吉甫、石子明、蘇子瞻。凡此數人,可稱為第一流之人物。”
安敦噴了口酒氣,大不以為然地嘲笑道:“耶律浚弒父奪位,國家不寧至今日;蕭佑丹為其謀主,上不能固耶律浚之位,使子弒父,臣弒君,為此不無人倫之事,下不能經濟邦國,使契丹分裂割據,內鬥不止;耶律信一勇之夫,更不足論,此輩何足稱英傑之士?”
章敦不料安敦有此評價,心中譏道:“若換上你安敦,只怕是坐待授首而已。”當下竟是懶得反駁,又聽安敦大放厥辭道:“富弼老而休道,聰而不明;文彥博剛恢自用,不知變通;司馬光榆木疙瘩,只知有古不知有今;蘇軾一介書生,百無一用!以公所論英傑之士而言,某以為惟王介甫與呂吉甫,可當之。餘不足論。”
章敦不料世間竟有如此狂悖之人,眼見安敦語氣神態,沒有明言的就是“除了王安石與呂惠卿外,便是我安敦了”。他心中暗覺好笑,當下忍笑問道:“處厚似是漏說一人。然而處厚以為石子明可當英傑之士否?”
“石越?”安敦的臉色變了一下,冷笑道:“石越?!公以為,石越為何人哉?”
“石子明者,天子以之為樑柱,百官以之為幹吏,士林以之為鴻儒,百姓以之為神人者也。”
“某卻以為,石越不過是沽名釣譽,包藏禍心的偽君子而已。”安敦口沫橫飛的說道。“此人大偽似忠,大奸似能,公不可不防。王元澤之死,是前車之鑑也。便是今日,公有此禍,豈知不是石越從中構陷?”
章敦頓時默然無語。安敦話中挑拔之意已十分明顯。但是章敦自己而言,卻是從未怨怪過別人。他當初那樣處置向安北與段子介,並非是與高遵裕合謀,其實不過是想待價而沽而已——先賣高遵裕一個人情,穩住高遵裕,再將所有的材料控制在自己手中。如此他便有足夠的本錢與高遵裕討價還價,進可攻,退可守。至於究竟要不要扳倒高遵裕,他根本就還不曾拿定主意。但是他萬萬料不到向安北與段子介二人會反抗。'歪歪書屋bbs。yy05。'結果向安北居然就此喪命,事情弄巧成拙。章敦想來,亦十分悔恨。只不過如他這樣的性格,向來以為一將功成萬古枯,旁人的性命他看得不會太重,倒也不會有太多的自責便是。而且章敦也是從來不怨天尤人的,他落入今天這樣的處境,他只會怪自己料事不明,廟算不周,至於旁人的所作所為,章敦都以為不過是旁人的本份而已。
因此,章敦連段子介都不怨恨,何況一個與此事幾乎沒什麼關係的石越?
安敦卻以為成功的挑起了章敦對石越的怨恨,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喜色,又繼續說道:“那段子介何人?石越之門生也。陝西安撫司的親兵衛隊護送他到京城,若說不是石越故意陷害子厚,天下誰人能信?”
“這……”
安敦突然話鋒一轉,直視章敦,問道:“公可知如今朝廷之局勢如何?”他問完,不待章敦回答,便說道:“石越在陝西孤注一擲,以百姓的性命來冒險,博取一己之成功。如今他僥倖成功,聲譽之隆,一時無倆。石越想做權臣,故此他第一個便拿定西侯開刀,藉口定西侯不遵軍令,故意陷他於死地,以掩飾自己失陷名城,致狄詠戰死的無能。他要扳倒定西侯,自然連帶子厚也脫不了關係。公可試想,一個久負盛名的大臣,取得大宋立國以來對西夏少有之大勝,又一舉扳倒身為戚里的定西侯與衛尉寺卿!石越之聲威,大宋建國以來,可有一個臣子比得上?接下來石越又會如何?眼下朝廷喧囂不已,盡是兩種聲音,一派利令智昏,主張趁西夏大敗,讓石越主持陝西,明春大舉討伐西夏,一舉收復靈夏,聽說皇上也頗受此輩人鼓惑;另一派自以為穩重老成,主張召回石越,寵以宰相樞使之位——馮京甚至上表說願辭吏部尚書之位以讓石越——這老狐狸,實際不過是想讓皇上任命石越為尚書右僕射而已!這兩派人互相攻訐,爭辯不下,其實卻都是鼠目寸光之輩。”
章敦不動聲色地聽著。朝中的這些局勢,他雖然退居府中,卻也看得清清楚楚。大抵主張趁勝追擊的,都是朝中的少壯派官員,這些人或是翰林學士、侍從官,或是御史諫官,或是一些武職官員,各部的侍郎或郎中。雖然這些人沒有佔據高位,在政事堂與樞密院中都沒有主導地位,但是數量眾多,聲音卻不可忽視。特別是翰林學士與侍從官,對皇帝的影響非常之大。而主張召回石越的,又分為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