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家累,居心固好,但結果如何?天下也沒有這個道理,違理之事究不
可長,萬一東府支應不下,連累無數,那時誰會揣想你的初心?只會招來滿身罵
名。凡事需依理而行,方能不咎。我白手起家,並未從東府支過銀錢,這些年來,
我卻暗暗幫付那邊不下萬貫,前幾日,娘娘又從這邊府中調去了一萬貫,也算盡
了全力,問心無愧。如今你是府主,依我之見,局面撐不下時,宜儘早稟示娘娘,
奏明聖上,由官家處置。若到場面鬧豁,就難收拾了。”
“是!”我一邊應著,一邊若有所感,向窗外望去,大夫人與幾人正走出院
中穿堂,一名白衣女子婉約的身影極為眼熟,未暇細看,卻聽賈似道咳了一聲。
“罷了,”賈似道頓了頓道:“如今府中多事,東府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
我十六歲時,已任事當家,你今年也十六,也該問事自立了!好自為之罷。後日
婚儀過後,我再撥出一萬貫,連同之前娘娘取走的,共計兩萬貫,權當你另立門
戶的家底,你最好交給新婦,她是個精細人,比你要強許多。”
我只笑了笑。
“莫笑,記好了?”
“記下了。”
“咱們府中的事你都知道了。不過,解道長乃世外高人,此事只會有驚無險,
你不用瞎擔心,也不必跟你娘她們多說,多言無益,你——回去罷!”
我轉身離房,暗道:“這賈似道為人不壞呀。”又想:“我剛給他送了頂綠
帽,受他半日教訓,爺們倆互不虧欠,算是兩相抵過了。”
一抬頭,正見大夫人歸來,身邊卻只有一名丫鬢小荃,她立於穿堂口臺階下,
欲上未上,眯著眼兒向這邊顧望。
我只道她要與我說話,加快了腳步,走到一半,卻見她已從穿堂走入房中了。
我於是腳下又放緩了,到了她方才停留的地方,小荃卻悄無聲息走了出來,
笑道:“夫人請公子喝口茶再走。”
我尋思道:“搞得這麼神兮兮的。”不過,與美豔無雙的大夫人相見,總是
件愉悅的事。
當下跟著小荃走過穿堂,一進屋,只聽內房裡大夫人的聲音:“小荃,一會
兒齊管家陪兩位仙姑賞園回來,你將她們領到南邊精舍歇息。”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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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兒稍坐,我一會兒便出來。”
我環顧室內一眼,正室的氣象畢竟大不一般,處處描金畫彩,屏風、榻椅等
大宗物件不說,連燭臺、黑籠等居家度日的小物品也華麗精緻,置放整潔有序,
整間屋子給人的感覺寬敞而不失舒適。
小荃示意我坐到大窗下的坐榻上,她自己俯背彎身於榻角一處搖動手柄,寬
大的坐榻中央徐徐升起一座四方几案,埋案的地方恰適以伸腿。几案升起時,我
順勢舉起雙腳,一時未便放下,足高身低,彷佛被人推倒的樣子。
小荃笑了一笑,梨渦微現,也未說話,轉身又取了茶具置於几上。這時內房
門簾閃動,大夫人道:“小荃,你去吩咐廚下備好熱食點心,於院口候著仙姑回
來,不可怠慢了尊客!”
“是!”
我將腿伸進幾下,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小荃從外邊貼窗走過,兩人隔著薄薄
的木壁照面。
她的身高恰與我坐勢頭面差不多,一時花容掩近,鼻息可聞,她往前行進之
勢,便似要迎面相貼過來一般,兩人俱是一怔。小荃竟一時停步不敢前,陽光照
著的俏麗面龐,嬌羞的紅暈漫上白嫩的面肌,奇景難描難畫,我心道:“大夫人
房中,此蛛最美!她才是屋內堂外最好的擺設啊。”
“噗嚇”一聲,步出內房的大夫人駐足生笑,容色燦斕,正向這邊望來。我
慌忙整衣作勢,小荃則羞面低頭,匆匆而過。
“筠兒,你覺得小荃怎樣?”
去了外邊披肩,一身柔黃輕流羅衫的大伏人邁步盈盈走來。我恍惚有種錯覺
:這不是秋天,而是夏日。一方面是窗扇開得很大,此時陽光普照,屋內敞光明
亮,另一情面卻因大夫人身衣明媚、容光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