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的馬蹄聲,蹋在古道上,一隊俱著黃甲的騎兵,從棚前馳騁而過,似乎前方又爆發了什麼緊急的戰事。
兩女坐在茶棚裡,有些驚魂未定,但店主一家,對於過兵之事,卻似乎習以為常,顯得頗為平靜。
店家三十來歲,禿禿的腦袋上盤著一根細長辮兒,一個四五歲的小女童,正在一旁自顧自的玩耍,店主的妻子則清洗著蔬菜。
兩女坐在桌前,四下打量了一下,其中一名年輕些的女子,不禁開口問道:“夫人,大木將軍讓我們到仙霞關等候,可這四處都是清兵,我們要怎麼過關呢?”
兩名女子正是柳如是與她的貼身小婢小鶯兒,自錢謙益投清以來,柳如是與他的關係便出現了裂痕,錢謙益去北京做清朝的大官之後,柳如是便收到鄭成功的書信,請她入閩好盡弟子之儀。
時柳如是在常熟,與錢謙益的公子多有矛盾,便匆匆收拾衣物,帶著小婢南行。
這時柳如是聞小鶯兒之語,眉頭不禁一緊,她們一路行來,沿途已經看見不下十支奔向仙霞關的清軍人馬,他們少者百人,多著數千之眾,顯然是有攻打仙霞關之意,或者已經與福建明軍大戰起來。
兩個弱女子,在這兵荒馬亂之地,如果沒有人接應,她們如何能透過重兵雲集的仙霞關呢?
柳如是想到這裡,心裡微微黯然。
這時店家提著一壺茶水,來到她們桌前,將兩個茶碗沏滿,柳如是見此,微微道:“謝謝店家~”
店家連連擺手道:“不客氣,不客氣,這是應該的。”
柳如是看了店家和他的妻女一眼,不禁有些感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看你們一家三口,真是讓人羨慕啊~”
店家聞語,看著一旁玩耍的女兒,又看了看洗菜的妻子,臉上漏出愛憐之色,他亦感嘆道:“這也是剛安寧了沒幾天,前一陣,有位姓鄭的將軍,在這與清兵大戰,幾萬人馬從白天殺到黑夜,直到是死傷過半,留下萬餘屍體,才無奈退走。”
柳如是聽他說到這裡,臉色不禁微微一變,但那店家卻沒有察覺,而無奈的嘆息一聲,接著說道:“唉~我們這些老百姓,就圖個安穩,看他們爭過來,鬥過去的,就像看戲,不管誰做皇帝,反正日子還是要過的嘛~就在前幾天,就在著仙霞關,從上面抬下來一個人,說原來是明朝的什麼大官,現在又成了清朝的大官~唉~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跟一場夢似的~”
管仲相齊桓公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對於覺大多數普通百姓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大明朝給不了他們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又如何要求他們相身受儒家教養計程車人一樣,為國盡忠呢?何況即便是朝廷大臣,士林鋸子,也投降了清廷,身為一個底層的百姓,他又為什麼不能選擇屈膝而活呢?
柳如是聽了店家的話,心裡不禁一陣黯然,有志氣的死絕,現在的百姓大多都這般想法吧~
桌前小鶯兒聽得入神,對店家的話十分感興趣,不禁開口問道:“你知道那個大官叫什麼嗎?”
店家聞語,卻怎麼也答不出來,“好像叫阮~阮~叫阮~”
春花秋月,夢一場,功名利祿,夢一場,是非成敗,夢一場,故國明月,夢一場。
柳如是自然知道店家說的就是阮大鋮,但她心緒以如亂麻,隨放下幾枚銅板,便帶著小鶯兒離開了。
幾日後,她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到達仙霞關,多鐸大軍掃蕩浙東之後,便屯兵仙霞關之外,準備一舉掃蕩東南。
半個月後,柳如是與小鶯兒回到常熟,到家門口正好遇見從北京棄官而歸的錢謙益,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錢謙益回到家中,其子便又向錢謙益抱怨,“父親,如今已經是大清的天下,河東夫人卻與您那個抗清的學生通訊,甚至離家南去,這不是要害我全家嗎?您看~”
錢謙益背過身去,嘆道:“國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節,我都當貳臣了,你又何必苛責河東夫人呢?”
其子聞語,只得失望告退。
次日清晨,柳如是早起,卻忽聞小鶯兒驚呼“夫人”,於是連忙走到後院門前,卻見站立著一頭戴斗笠,遮著相貌的男子,她不禁疑惑聞道:“這位先生?”
那男子聞語轉過身來,摘取斗笠,柳如是視之,雙眼立馬一陣朦朧。
“我是來找牧齋先生的~”來人正是陳子龍,他看見柳如是,心神亦一陣動盪,但卻已經不知該說何言。
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