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刀槍劃過的痕跡,隨處可見。
戰將一個個都是臉色發白,嘴唇乾裂。
整個院子裡不下二十來人,院外則是滿地的敗兵,可這麼多人,整個寺廟內卻出奇的安靜,這不是軍漢們覺悟高,菩薩面前不敢喧譁,而是沒人想要說話。
這時一隊火頭兵抬著一鍋冒著熱氣的湯過來,上面漂著油花,還浮著一些泡沫,裡面還有一根大骨頭。
要說這肉湯,應該是香的,但馬肉味甘、酸,性寒,還有一定的毒性,煮起來會有泡沫,還會發出惡臭,令一般人敬而遠之。
可在沒有吃的的情況下,哪裡還管這些。
這一鍋湯放好,幾名將領圍上來,接過大碗,蕩去泡沫,各打了一碗。
李元胤臉上一道到深深的傷痕,血跡在臉上烏黑了一大快,他端起一碗正要喝,卻見金聲桓沒有動,於是把那碗湯端著遞到他面前,“督鎮,喝一口吧,您都兩天沒吃東西了。”
金聲桓抬頭看了李元胤一眼,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去接湯碗,而是用已經沙啞的聲音說道:“給弟兄們喝吧!”
說完金聲桓便又將頭低下,這一敗對他的打擊太大,他原是想要做大明朝的擎天之柱,與王彥並稱柱國,也掙個王爵,但現在卻陷入了絕地之中。
勒克德混因為他死,他就是想投降都不可能。
金聲桓想著他原為世襲軍戶,隸屬楊嗣昌諸營,清軍陷遼東,他全家被俘,隻身入關,成為總兵黃龍裨將,後投左良玉軍中,由都督同知升總兵官。
弘光朝時他隨左良玉東叛,聲討馬士英。左良玉死後,他又隨其子左夢庚降清,任江西總兵,之後苦於清廷寡恩,在贛州被王彥策反,提拔為江西總鎮,此後楚贛大戰,他力挽狂瀾大敗滿達海,被封為國公。
他這一生才剛剛進入**,卻在此時嘎然而止,陷入了死地,如何不讓他神傷。
李元胤見他情緒極為低落,不禁再勸道:“督鎮,不吃飯,哪有力氣殺敵啊”
金聲桓猛然站起來,卻忽然怒道:“你沒聽見本鎮的命令嗎?讓你給將士們喝!”
他這一聲大喝,把正在喝湯的十多員部將全都吼的愣了起來,院子外計程車卒都被聲音驚到,側目過來。
李元胤被他一吼,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端著碗往院外而去,眾將見此,也不好再喝,紛紛將湯水又倒回鍋中,吩咐火頭軍抬出去分給第一線計程車卒。
這是李元胤正走到院門口,一名將領卻急急忙忙的闖進來,險些與他撞個滿懷,他見是李元胤也沒說一句話,就急忙走到金聲桓面前,急聲說道:“督鎮不好了!對面山頭的高進庫等人衝下山降清去了。”
金聲桓與院子裡將領,包括走到院門處的李元胤都聽清了話語,頓時紛紛變色。
明軍現在就剩下兩個山頭,王得仁等人守在對面山頭,金聲桓護著已經吐血暈厥的皇帝,守這一座山頭。
兩山護為犄角,尚能堅持一下,現在對面山頭開始有人叛投,必然動搖本就已經到崩潰邊緣的軍心,恐怕他們這邊也會出現叛投清廷的情況。
高進庫等人在贛州大戰時被明軍俘獲,當時因為江西作為抗清第一線,而明軍兵力嚴重不足,需要將這些被俘的綠營兵和將領改編,收為明軍以便能夠快速得到一支能戰之兵,穩定江西的局勢,所以在贛州俘獲的綠營將領大多被任用。
這兩年來,明軍取得的態勢不錯,高進庫等人也就安心做起了明軍,可現在身處絕境,這些人卻又立刻人心不穩,選擇了投清保命。
金聲桓發白的臉變的陰沉,他當即一把抓起身邊的戰刀,就要往外走,可就在這時,東廂房內卻忽然跑出一名內侍,看見金聲桓便哭喪著臉,哽咽道:“國公,陛下,陛下,怕是不成了,您趕快進去看看。”
院內諸多將領頓時如遭雷擊,明軍敗成這樣,大軍依然沒有瓦解,並非是他金聲桓統兵有方,而是因為天子尚在軍中。
皇帝乃上天之子,代天行事,只要皇帝在,士卒們心中就還懷著一份希望,可要是天子崩了,那說名上天都已經放棄了他們,那這份希望也就磨滅了。
金聲桓聽了大驚失色,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麼規矩,他急忙進屋,唐王與一名太醫跪在一旁,隆武帝斜躺在床上,面容枯瘦,臉上煞白,嘴唇也沒了血色,白色的衣襟前沾了幾點血跡,床邊一個盆子裡則盛著殷虹的鮮血。
金聲桓見此,不禁悲從心來,平心而論,隆武帝對他那還是十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