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傑,竟被嚇得暈了過去。
沒有人去扶他。
每個人都已僵在那裡,每個人手裡都捏著把冷汗,連指尖部已冰冷。
現在大家才看清是,這白衣人坐來的船,竟然是條紙船。
在人死七期,用來焚化給死人的那種紙船。
風四娘臉色也變了。
“……來的不是人,是鬼!”
若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怎麼會用這樣一條紙船渡湖?
“虛無縹渺間,雲深不知處。”
莫非他真的是陰冥鬼域,九幽地府?
這世上真的有鬼?風四娘不信。
她從不相信這種虛妄荒誕的事,她一向是個很有理智的女人。
她只相信一件事。
——無論“他”是人是鬼,都一定很可怕。
——無論他來自什麼地方,都很可能是來殺蕭十一郎的。
秋夜的清風很輕。
一陣清鳳,輕輕地吹過水波,那條紙船終於完全沉了卜可是船上的人井沒有沉下去。
人已到了水月樓。
水月樓頭燈光輝煌,在輝煌明亮的燈光下,大家才看清了這個人。
他並不太高,也並不太矮,頭髮已白了,卻沒有鬍子。
他的臉也是蒼白的,就像是剛被人打過一拳,又像是剛得過某種奇怪的病症,眼睛、鼻子、嘴,都已有些歪斜,似已離開了原來的部位,又像是戴著個製作拙劣的面具。
這樣一張臉,本該是很滑稽的臉。
可是無論誰看見他,都絕不會覺得有一點點可笑的意思,只會覺得發冷。
從心裡一直冷到腳底。
這是因為他的眼睛。
他有眼睛,可是沒有眼珠子,也沒有眼白,他的眼睛竟是黃的。
完完全全都是黃的,就好像有人挖出了他的眼睛,再用黃金填滿。
——有誰看過這麼樣一雙眼睛?
——若有人看過,我保證那人一定水生也不會忘記。
他手裡拿著的,倒不是招魂的白幡,而是個賣卜的布招。
上面有八個字:“上洞蒼冥,下澈九幽。”
原來他是個賣卜瞎子。
每個人都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人,不是鬼。
可是大家卻忘了一件事。
——這世上有些人比鬼還可怕得多。
蕭十一郎又坐下。
這瞎子無論是不是真的瞎子,至少絕不是個普通的瞎子。
一個瞎子若是坐著條死人用的紙船來找你,他找你當然絕不會有什麼好事。
你當然用不著站在外面迎接他。
何況,只要能坐著的時候,蕭十一郎總是很少站著的。
瞎子已慢慢地走過來,並沒有用布招上的那根竹竿點地。
但他卻無疑是個真的瞎子。
瞎子總有些跟平常人不同的特點,蕭十一郎能看得出。
——他既然是個瞎子,怎麼能自己走過來?
——是不是因為船艙裡明亮的燈光,他能感覺得到。
——瞎於的感覺,莫非也總是要比平常人敏銳些。
船頭上的人,都慢慢地避開,讓出了一條路。
瞎子走得很慢,步子卻很穩,既沒有開口問別人路,更沒有要人扶持。
他穿過人群時,就像是個不可一世的帝王,穿過伏拜在他
腳下的臣屬。
蕭十一郎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像他這麼驕做的瞎子,就算他還有眼睛,也一定不會將這些人看在眼裡。
假如他還有眼睛能看,世上也許根本就沒有能叫他看在眼裡的人。
他這一生中,想必有很多能讓他自己覺得驕做的事。
那究竟是些什麼事?
一個人的生命中,若是已有過很多足以自傲的事,別人非但能看得出,一定也聽說過的。
一個行動像他這麼怪異,武功像他這麼高明的人,別人更不會不知道。
江湖中人的眼睛,就像是鷹,鼻子就像是獵犬。
船頭上這些人,全都是老江湖了,卻沒有一個認得他。
連風四娘都沒有見過他。
可是她心裡卻忽然有了種不祥的預兆。
不管這瞎於是什麼人,不管他是為什麼而來的。
他帶來的卻只有死亡和災禍。
船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