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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天有陰風,自璧山一別,我與慕言已整整十五日未見,對他來說,與我分別的時光還要更長一些。
戰線拉得太長,趙王終是支撐不住,急惶惶遣使來吳城求援。聽蘇儀說慕言藉口身體有恙,辰時並未上朝,將趙國的使臣徹底晾了一頓,下午才又傳了旨,說身體稍好一些,晚間將在珍瓏園大宴友國來使。
蘇儀在一旁安慰我:“哥哥這一向的狀況雖然都有些不好,但身上的傷勢已經沒大礙了,料想只是夜裡忙於政務太甚,無妨的。再說,今日夜宴,晚些時候你便也能看到……,.”
話沒說完卻紅了眼眶。我笑著同她做了個鬼臉:“若今夜你仍是這樣,那我們鐵定要穿幫了,被他知道你說該怎麼辦,捱打的話你可要站在我前面。”
她愣了愣,抹著眼角道:“明明都這麼糟糕了,還有心情開玩笑,你果然像哥哥說的那樣,他不在的時候。。。。。。”腦中驀然閃過慕言那時所說的話,“我不在的時候,她比誰都堅強。”
我打起精神來,撐著頭道:“你看,都是他說了那樣的話,害我本來想哭都不敢哭了,要給你做好表率嘛。”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輕聲道:“除了讓哥哥他忘記,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嫂嫂?”我抬頭看了會兒房梁,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是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終於做出這個決定,要為慕言彈一支華胥調,子午華胥調,拿走他的記憶。
其實子午華胥調獲得曲譜的方式同我往常彈奏的華胥調並沒什麼不同,只是須在子夜奏響,以鮫珠為契約,以咒語及念力撥動琴絃而非手指。
彈奏出的曲子能為對方編織一個特別的幻境,這幻境雖也是過去重現,吸食的卻並非對方的美夢性命,而是那個人在心中刻痕最深的感情。
所謂子午,指的是子夜到正午,陷入幻境的人不能看透心魔自幻境中走出,正午後待他醒來之時,被幻境所吸食的那部分感情便會缺失掉。但子午華胥調所編織的幻境和尋常幻境不同在於,即便被織夢的人走不出夢境,也不會失掉自己的性命,午時一到仍會醒來,而他醒來之後,夢境仍在另一處空間裡延續。
這大約是華胥引最大的秘密,可能連君師父都不曉得,是禁術,逆天之行。
因世本不該有誰有權力剝奪他人的情緒,也不該自神賜的時空中圈出連神都看不到的隅,所以法術一旦施行成功,對施術者的反噬相當巨大,屆時華胥引寄宿的鮫珠會粉碎殆盡,法術的力量也會隨之消散於荒墟。一切都歸零。
此前,我想要慕言證得我,記我一輩子。可倘若記住我只是讓他痛苦,不如忘記,不如,一切都歸零。
是夜,蘇儀領著我前去珍瓏園赴宴。在衛國,公主未嫁之時絕不能拋頭露面,陳國雖與衛國僅水之隔,這方面的民風卻是大不相同。
我扮做蘇儀的侍女,緊緊跟在她身旁,一路走過珍瓏園重重宮燈楚娃秋色,看到天竺葵在眼前鋪開,直鋪到玉製的王座下,仿若這場盛宴是開在一片花海之上。
如此美妙的景緻,悠然風雅得像是一幅新鮮的潑墨圖,一看就曉得是誰的風格。不遠處傳來宦寺的唱喏,眼角處瞟到侍女隨夜風輕拂的紗羅衣帶,蘇儀拽我一把,才發現王座下群臣都壓低了脊背,謙卑地等待他們的君主幸臨。
我隨大流地跪在地上,想著別後多日相見,此時慕言他又會是如何模樣。
忍不住微微抬頭,檀木宮燈的映照下,終於看到他緩步而來的身影,卻不是慣常的錦衣藍裳,而是一身玄色冕服,漆黑的髮絲束在純色的冕冠之中,額前垂下九旒的冕簾,投下的陰影微微擋住臉上逆光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打扮,這樣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他這樣也很好看。
此後一切就像是在夢中,總覺得不真實,聽著他用寡淡嗓音兩三句便將舌燦蓮花的趙國來使逼得無話可說,一邊想他平日不就是這樣的麼,一邊想他平日真的是這樣的麼?
我的記憶中似乎有兩個人,一個是蘇譽,一個是慕言。一個是天生的政治家,一個只是我的夫君。
一個像這樣從容不迫對天下大勢指揮若定,一個卻會拋開繁忙政務為我整夜整夜彈那些傷感的曲子。
雖然心底裡知道這兩人其實是一人,可看到這樣的慕言,有一瞬間,竟無法將心中的兩個人合二為一。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看到他忘了我好好活著,還是想看他記著我一輩子痛不欲生,有時候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