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停下筷子,看老太太,老太太吃了半個包子,很生氣的加了句:“地主家都不敢大籠屜蒸白饃。”
趙建國哀求著看著妻子,高橘子低頭默默吃東西。耳朵邊都是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嘮叨。
“你爹死前,就想吃白饃,你哥哥跑了三十里,都沒換來。誰家敢有白麵了麼!解放前,村上永永家,辦喜事,才給粗糧饃,人家有十五畝富田,一畝打咱家三畝地的糧食。人家都不敢做白饃。你哥哥去上學,吃不飽,餓得他吃槐花,要餓死了,偷了公社食堂半個窩頭,你爹為這半個窩頭,給人家扛了三天大石頭麼……”
高橘子硬生生一口惡氣憋在肚子裡,她站起來去了裡屋,接著,趙建國跟過去,兄弟三個相互看看,悄悄走到父母房間外悄悄從門縫裡向裡看。屋子裡,高橘子正在掉眼淚,她不敢大聲吵,也不搭理陪著笑臉的趙建國,她只是取出家裡相簿內趙建國的照片,一張,一張的撕掉腦袋洩憤。
有關於撕相片,那是老趙家名產,文斗的一種,高橘子撒氣的特殊方法。趙建國不吭氣,隨媳婦撕,高橘子撕完,抹抹眼淚,回去繼續陪著笑臉跟婆婆一起吃飯,等她回到廚房,半籠屜包子卻奇蹟一般的不見了。
趙學軍對於母親與婆婆的大戰毫無辦法,要知道,自古,婆媳關係,那都是大學問。他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晚上了,積極的給奶奶打洗腳水燙腳,說:“奶奶,我媽叫我給你打洗腳水燙腳。”
又比如奶奶年紀大了,便不下來,他給泡了蜂蜜水說:“奶奶,我媽說,喝著個通便。”
活了七十多歲的奶奶,一副並不領情的樣子,對媳婦並無好顏色。趙學軍理解,老太太這也不是不知好。她只是窮慣了,難了一輩子,兒子家的生活,對她來說,那是精米細面,大床暖被,老太太覺得自己受不住。她覺得自己命裡不該有這個福氣,又覺得兒媳婦不會成事,不知道存錢。
那一夜,趙家靜悄悄的,父母無聲無息的繼續生氣,兄弟三坐在家裡的房頂那是哀聲嘆氣。
第二天大清早,一家人忙亂中起床,準備上學的上學,準備上班的上班,他們離開臥室,一起來到小廚房。當看到那裡面的一切,一家人都驚呆了。
桌子擺好了,紅薯稀飯做好了,涼拌粉條,清炒小白菜泛著香一陣陣往鼻翼裡冒。
而奶奶……奶奶卻沒有上桌,她趴在水泥磨的地板上,拿著一塊布子疊成方塊,將廚房的地板硬是擦洗的能照出人影來。
趙建國走過去,蹲下,有些哽咽:“娘,我是接你來享福的。”
老太太看下他:“精米細面的,給我吃作孽麼,給娃們吃吧,橘子也要上班麼,你們吃。”說完,又是一頓擦。
活了兩輩子的趙學軍,坐在小板凳上咬著奶奶昨天藏起來的包子,他看到老太太藏東西了,說實話,昨晚有些怨恨老太太不識好歹,現在,他咬著包子,被丟下的記憶又零零亂亂的上了腦子。奶奶過世那年,他回老家,在收拾老太太遺物的時候,看到一瓶爸爸三年前送回去的香油,那香油瓶子擦的明亮,擺在堂屋正中,三年了,老太太一滴都捨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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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晚飯過後,趙家的三個孩子,還有王希兄弟倆一起坐在小廚房寫作業。有時候,少年之間友誼的體現就是,可以分享食物,分享作業,分享秘密,分享玩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王家與趙家,已經有了很深厚的交情。這裡所謂的深厚的交情,與孩子們的方式並無區別,父母只多了一項,就是把對方當吐槽工具,控訴艱難。當友誼深厚,高橘子建議說:今年開始每年大年初八來趙家吃,初九去你們王家。以後年年都要如此。
王希的父母自然是欣然同意。按照華夏民族的定律,這也算是世交友誼的初始階段。
作業寫完,孩子們收了東西,一起圍坐在趙建國的身邊,每天到了這個時候,趙建國都會給孩子們念《西遊記》、《水滸》、《三國演義》、《薛剛反唐》等古代文學故事書。
給孩子們唸書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他們總是很捧場,對每一段經典都讚歎不已。甚至,他們會毫不遮掩的用最最崇拜的眼神看你,王瑞那孩子更是多次要求,要做趙家的孩子,這令趙建國更加得意了。趙建國並不知道自己也在逐漸逐漸的學習,大聲朗誦,逐字逐句的精讀,對一個人的寫作水平提高是非常有用的,更加上古代文學對於語言。對敘事都是很有講究的。當然,現在這些孩子只喜歡聽那幾段。比如,張飛的丈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