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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手指在錦褥間探著,在枕頭下碰到了一件硬涼的物件——是扇子。

二夫人忽然彷彿呆了,將枕頭下一直放著的扇子拿在手裡,這是一把紫竹骨的絹扇,已經很有些年頭了,竹上都被把玩出了溫潤玉一般的手感,只有今日白日裡剛換上去的那根扇骨還是稜角突兀的。

枯坐了半晌,彷彿想起了什麼,李嬤嬤驀然開口:“啊呀,對了,今兒我聽見老夫人屋裡的丫頭芍藥兒說,本來給二少爺訂親的那個白螺姑娘忽然改口了,死活非遠歌大少爺不嫁——老夫人愛這個白姑娘,竟也答應了。西邊院子這下子面子可丟的大了!”

夜裡,嬤嬤說著日裡的小道,語氣卻是有幾分幸災樂禍:“二少爺混世魔王似的自然巴不得不成親,可西頭那位卻氣了個半死,整日裡摔盆砸碗的罵個不休呢。”

“啊……白螺白姑娘麼?”靜靜靠著床頭坐著,二夫人眼裡卻驀然亮了亮,不出聲的吸了一口氣,“在天水巷,開著一個叫做花鏡的小花鋪的那位?”

“是啊,夫人前兩天不還去過她的鋪子裡一趟?”李嬤嬤對主人的脾氣知道頗深,笑了起來,“二夫人是想看看到底她是什麼樣的女子吧?夫人一向聰明,事事爭先,長房媳婦還沒入門就早考慮到這一節了。”

說著說著,好似想到了什麼,嬤嬤忽然幸災樂禍起來:“不知夫人看了她覺得如何呢?據說是個美人兒啊,聽臨安城裡的人說她也是個厲害人物,嫁給了大少爺,這下子一向空乏的長房也算是得了大臂助——二房多了個對頭,可有的鬥了。”

“花鏡……那人…那人簡直是個花妖啊!”二夫人語氣卻無半分的歡喜,臉色在暗夜裡沉了下去,聲音忽然變得尖利,“聽說在她那兒買了花的主顧,家裡就多少要出事。還有人說,她養的那隻白鸚鵡說起話來比人還聰明——這種妖邪的不祥人,怎能進我們曾家的門!”

“呀,那不過是街坊間的無聊傳言而已——天子腳底下,哪有這等事。”李嬤嬤笑了起來,“二夫人一向吃齋信佛也罷了,不至於這樣吧?夫人這樣的善人,哪怕什麼妖邪!”

“善人?”在大屋寂靜如死的夜裡,二夫人輕輕展開扇子,伸出手指摸著扇面,陡然間彷彿驚起了心中什麼東西,全身顫抖不可控制。

“夫人,你這扇子上有血。”

——白日裡花鏡裡面那個白衣女子的話驀然響起在耳邊。

那一日,她託言去買紫竹補扇骨、實則想看看曾家未來長房媳婦是如何女子。然而那個白衣少女的眼睛卻從一開始就讓她心驚肉跳,冷漠得彷彿看穿一切,在她買了那盆紫竹說回去修補扇骨時,那個白衣少女忽然在花架那邊伸過手指,輕輕在顧客手中拿的扇面上一抹,翻轉手腕,柔白如雪的手指竟然有一點殷紅!

她驚得渾身一震,手中的紫竹扇啪的一聲掉落地面。

絲絹的扇面上,是黃山谷的真跡《桃花仙人圖》,一片紅雲瀰漫,然而,那分明是桃花,怎麼會是血呢?怎麼……怎麼會還有血呢?

都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就算地底的白骨也該化了灰吧?……怎麼還有血呢?

“江南……就是這樣呀?”站在簷下,看著外面連綿的細雨,一臉風塵困頓的灰衣大漢有些感慨地喃喃了一句。話音未完,一陣風夾著細雨從簷外撲過來,雖只是如牛毛般的細濛濛,撲在臉上、卻讓長條大漢抽了抽鼻子,陡然爆出了一個噴嚏。

“他孃的,這毛毛雨可真粘乎——還不如關外白毛風來得乾脆些。”立春早過了,灰衣漢子卻還穿著一件破了好幾處的羊皮襖子,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盯著下個不停的雨,壓著嗓子狠狠罵了一句。

罵了這句,忽然想起什麼,大漢連忙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安的跺著腳,眼睛再度盯著青石板街道的盡頭——該沒錯,早上來的時候自己問過鎮上的人,這裡就是周泰的老家。

自己天剛亮到了這雙妃鎮上,就找到了地兒過來敲門,卻不見有人答應,在簷下等了大半天,遇上鄰居走過,他陪著小心問了一下,才知道自從周泰犯了案充軍寧古塔後,留下渾家福娘靠賣花為生——想來是一早出去還未回來。

“阿嚏!”風一緊,吹到簷下來,灰衣漢子忍不住又是一個噴嚏,更為不耐的雙腳交替著跺地,袖著手,看著石板巷的盡頭,眼睛裡急切的神情越來越盛。

福娘……王福娘。大漢心裡念著這個名字,困頓不堪的臉上也漸漸流露出一絲異樣,鷹隼一樣銳利的眼裡也透出一點熱力,急切盯著石板街的盡頭。

該是怎樣的女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