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皇上這個不爭的事實,卻狠不下心……直到皇上從脖頸上取下一塊半圓形的金牌,小安子才發出驚呼。
“皇上!使不得!”
那不是普通的金牌呀!那是歷代帝王相傳的“萬宗歸元佩”,可喝令群臣,調動三軍,凡見其牌,如聖上親臨,等同半璧江山!這金牌,就好似皇帝的身份象徵,這樣的東西,又怎可贈人?
“朕留它無用,就讓它代替朕留在珺兒身邊吧……”李麒淡淡地說著。
不管外人如何看重這塊金牌,只有李麒自己心裡清楚,它救不了江山,救不了社稷,更救不了珺兒……看到它,只能看到“皇帝”二字,可有什麼用呢?皇帝這個虛名,只怕是此時的李麒最不削的東西了吧?
李麒將金牌掛到玄珺脖中,然後取下他所佩戴的那塊暖玉:“珺兒,把它送給朕好不好?讓它代替你留在朕的身邊吧……”
用手輕輕撫摸著玄珺柔順的髮絲,李麒看著好似熟睡的纖纖稚童,輕輕的笑了笑,然後慢慢背過身去。小安子領會,微微一弓身,便抱著玄珺迅速消失於凝霽軒。偌大的凝霽軒,只剩李麒一人,靜靜的呆立著……雙拳緊緊握著,徽微顫動著,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於指尖扎破掌心,滲出鮮血仍渾然不覺……緊握著……
城外,護城河極南方的綠草坡處,小安子抱著被軟裘包裹的玄珺瑤下了馬,忽然數道黑影閃過!小安子立刻繃緊全身的神經,下意識將王爺偽屍身護緊。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卻並非攻擊,反而靜靜的站立著。這時,一個一個消瘦的身影慢慢走來,小安子藉著昏暗的月光,依稀辨認著來者的樣貌,然後,他的眼睛漸漸睜圓,難掩眼中的愕然……
***
無論經歷怎樣的血雨腥風,怎樣的人間慘劇,太陽依然會一如既往的升起:無論怎樣的悲痛欲絕,怎樣的刻骨銘心,生命依然在繼續,所以,皇宮,依舊平淡。
鎮南將軍府內,昏迷了數日的陳楓終於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眼,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便是:“珺兒沒事吧!”
自己仍活著,還回到了將軍府,是不是說明,勝利者是皇上?那珺兒就不會有事了吧?
可是,答案卻令他幾乎再度昏厥過去。
不為自己身為軍人失去一條手臂而悲憤,只為自己為何沒有再多撐一會珺而悔恨。
不會的……那個笑靨如花,總是掛著如春般笑意的孩子不在了?不可能的……皇上那麼重視他……怎麼會?玄滌通敵賣國,滿門抄斬?怎麼可能?皇上怎麼能對這樣的汙衊坐視不理?凝霽軒被拆?為什麼?皇上怎麼捨得?難道珺兒對他來說,只是一時的興致使然?
而我冒犯太后,發配邊疆?冒犯?又豈止冒犯!為什麼我能活著,珺兒卻死了?如果不是皇上保我,我斷然逃不過太后的魔掌,但如果皇上保我,又為何不保玄珺。
不明白!有千千萬萬的不解與困惑!
可是陳楓卻知道一點,即使問了,也沒有答案……
朝中的明爭暗鬥,早有耳聞,卻沒想過,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如排山倒海般咄咄逼人,卻在事後找不到一星半點痕跡……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無意的摸向那空蕩的衣袖,好恨啊……
那時為了保住珺兒而廢了一條手臂,僅憑一隻左手死死的護住珺兒,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一刀又一刀……那時為什麼不再多撐一會?為什麼看到皇上醒來竟會放鬆了自己?為什麼要昏倒?如果……如果沒有昏過去……也許……也許……
每每一想到此,心中好像有什麼被抽走似的,好難受,好想叫出來,卻被千吉萬語堵在胸口,連——個字都說不出來……好恨,真的好恨自己,好恨…
“楓兒,出發吧。”
叔伯們的呼喚聲收回陳楓的思緒,他一言不發地躍上馬背,望向不遠處那高聳的皇宮,忽然心生厭惡,以前的自己為何沒有發覺環繞著宮殿的那層迷霧竟是灰色的,灰得如死亡般的色彩。為何自己竟曾嚮往過這樣的地方?
“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陳楓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策馬飛奔,身後彷彿響起一陣悅耳的銀鈴似的笑聲,彷彿又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調皮的跳來跳去,然後,這一切,被層層的迷霧包裹起來,再也看不到了……
忽然一抹金黃閃現眼底,陳楓下意識的抬起頭,迎面駛來的高頭駿馬之上,那個令陳楓有諸多疑問的男子翩然而至。馬嘶長嗚,兩人直直的目視對方,陳楓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問起,但那憤怒的眼神卻在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