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小教派紅門教的聖母,他自幼入教,在教中如魚得水,很得教主寵幸,後來這個教派被朝廷圍剿,還是他提前發現端倪通知,助教中殘餘逃脫,但教主被官兵弩箭所傷,臨終前,只有他在場。
他葬了那不肯死的教主,也得了他的一系列用以矇蔽窮苦百姓的“術法”,但最大的收穫,還是一種奇特的“獻祭”,似武功非武功,以莫大的犧牲,過生死之關,獲非凡的神通,控人心神,毒功修煉,天下獨步。
他當時以為無稽之談,而且自己也沒有那修煉的體質,便棄之一邊。之後回到沈家,無意中得知身世,無意中被刺傷,被放逐,在渦山山洞中,苦捱那生不如死的五年,五年裡學會武功,也因為毒物浸淫,悄然改換了體質,五年裡日日夜夜,蝕骨磨心,都是這人間的恨,那麼深,那麼深。
他終於取出了當年的那個匣子,賭上自己的命,去換一個渺茫而野心萬丈的希望。
他成功了,地獄般的痛苦之後,是一顆琉璃之寶,是天下毒宗之祖,是永不老去的容顏,是註定不能長壽的人生。
聚集殘餘的紅門教徒,重新以毒術控制出更忠心的教徒,他十五歲入仕,十六歲在晉西溫嶺任縣令,那裡正靠著青陽郡,在那段時日內,成就了他的紅門教。
來自青陽,回到青陽,青陽郡緊鄰斡羅國,國小勢微,國內戰亂年年不休,只要他願意,隨時還可以帶教徒佔領斡羅。
這是後路,他沈夢沉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真正走上絕路,然而後路雖然謀劃完全,也要有命去一步步走下去。
沈夢沉捂住胸,微微咳了兩聲,嚥下了喉間一股淡淡的腥甜。
強弩之末,不能穿縞。數十年籌謀,心血或已將耗盡,到得此刻,走下去似乎是本能,依舊謀算似乎也是本能,但內心深處,卻似乎只剩下了疲倦,浪潮來去,捲過寂寥的沙灘。
從那日大殿之上,坐上那寶座開始,從一生怨恨的母親,死在他懷中開始,那一直追逐的,渴求的,執念的,覺得非死不足以贖的一切,忽然便成了幻夢空花。
如果他們能追來,敢追來,如果他真的實在不能支撐下去,那麼路上……
沈夢沉笑笑,抬頭看看天色,今夜無星無月,真是個偷襲的好天氣。
他走下城樓,步伐悠悠。
一群士兵在打水,十月的北地,已經很冷,夜間尤其滴水成冰,一桶桶的水擱在那裡,毒人在洗手。
每個桶她都洗一次手,洗完之後的水泛出一股粉色的桃花霧氣,但很快就恢復清亮。
這些水被士兵悄悄運上城,輕手輕腳潑在每個蹀垛上,和所有塔樓弩機上,那些被潑上水的地方,很快就結了一層青色的冰。
將領瞠目結舌——蹀垛澆冰還可以理解,讓人爬不上來嘛,但弩機塔樓哨臺也潑水,那弓箭還怎麼射?
沈夢沉卻不解釋,只笑道:“後半夜會有偷襲,你們且安睡前半夜。”
這古怪的命令驚得屬下將領瞠目結舌,他不過笑笑,懶得解釋。
納蘭述,你今夜會偷襲,你也知我今夜知道你會偷襲,但你依舊會偷襲。
因為就我這一路觀察看來,這些鵠夜間視線比白天更好,而且訓練得不錯,飛起降落聲響不高,但畢竟年幼,載重有限,在載人和載武器,併為了保護腹部還在腹部綁上鐵甲護心之後,這些鵠已經飛不太高,一旦需要低飛入城,弓箭雖不能傷,但如果對方有準備,利用火器,卻容易射到它們。巨鵠是你的寶貝,殺一隻少一隻,所以你必然不會冒險白日進攻。黑色的鵠黑夜悄然逼近,戰士視線不清,準頭比白天差,對你鵠的傷害會降到最低,等它們降臨城頭,你就勝了。
是勝了嗎……
沈夢沉笑了笑,步下城樓,步子很慢。
戰鬥果然在午夜打響。
定州城頭的哨兵,雖然皇帝說了必有偷襲儘管安睡,但哪裡還敢休息,一直睜大眼看著前方動靜,凌晨時分,最黑暗的時候,四角望樓計程車兵,忽然都覺得眼前視線出現了一大塊一大塊的花斑。
乍一看以為自己眼睛瞪久了發花,再一看以為是烏雲,還在猜測到底是啥,那大片大片的東西已經到了眼前。
“怪鳥來啦!”驀然一聲怪叫,士兵們不知鵠的名稱,但已經明白,傳說中的殺神來了!
鵠騎三百,三層劍鋒陣型逼近,飛得最高的三隻,左右拱衛,中間那隻毛色微金的巨鵠上,英風夭矯的男女,微微探下頭來。
“昔我冀北門戶,豈容奸賊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