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3部分

“娘子,你……”靜姝支退旁人,俯身在墨鸞耳畔輕問。

“別問我。”撫在孩子臉頰的手微微一顫,墨鸞靜靜望著那張粉紅的小臉,良久,長嘆。“我都忘了。真的,都忘了。從今往後,我只為這孩子活著。”她闔起雙眼,蹙眉時,眉心疲憊傾瀉,淚水卻從眼角滲了出來,延著臉側,不斷滾落。

若我此生從未與你相遇,是否便可躲過這諸般劫難,如山鳩野燕般過得安平自得?

不必了。再不必了。

我寧願我已都忘得乾淨,再不與你相干,再不去想那些誰是誰非誰對誰錯,誰又虧欠了誰。

我只是倦了,累了,乏了,厭棄了,不想再為你心痛流淚……

有鍾秉燭妙手,加之靜姝悉心料理,墨鸞復原得頗好。鍾秉燭囑她每日需要少許慢步,以免臟器粘連,她便每日讓人攙扶了下榻來走動。尚未完全癒合的刀口仍有疼痛,她只咬牙忍著,絕不露半聲哀。

李晗特准了靜姝留宿靈華殿,擱下職事,全心照顧墨鸞與小皇子。

他給新生麟兒起名李泰,乳名吉兒,寄望他福泰安康,吉壽延綿,十分的寵愛。

淑妃榮寵至此,又添了皇子,一時傳言莫定,都說淑妃封后亦是大有可能。

果然,李晗便在朝中提及後位虛懸之事。不料,以藺謙為首之眾臣,各個都進諫他冊立貴妃謝妍為後,早立長子為東宮,免生亂事。

李晗被嗆此一遭,心中難免悶悶不快。他自然早知道,論資排輩阿鸞比不得謝妍,論家身,諸臣對白弈多有忌憚也不無道理,他只是覺得百般不爽。何時他也能有一件平凡家事,不要這許多牽扯關礙,只單純做一回丈夫、父親……?

但值此時刻,白弈卻冷不防一本奏上,教他革新吏治,於三公之下增設左右僕射各一人,共同總領六部事,司宰輔之職,入禁中參政,直接與皇帝負責。同時,又奏薦謝蘊為左僕射,藺謙為右僕射。而昔日三公之位,便徹底成了架空高處的有名無實。

如此微妙,於朝局,看似並無太大變化,然而,細思之下,往日的獨領分制卻已不復存在,各削了些甜頭,卻又各給了些香餌。

而更令李晗覺得惶恐的是,這一項革新,抽卻了橫在皇帝與尚書省之間的隔板,將更多的調控決策實權重新回攏於帝位,步步招招分明都是在替他謀劃,他根本無法拒絕。

何況,白弈偏選在這樣一個時候奏上此議。

阿鸞拼死誕下龍子,他卻什麼也給不了她,怎麼看,都是他欠了她,欠了白氏。

可若他立謝妍為後,安定群臣,之後再行改革,謝蘊便再不好駁他,藺謙便也不好駁他,餘下諸臣不會駁他……竟是個皆大歡喜的上上之算。

可這般上算,卻偏又透著股寒氣,令他難安。

他輾轉糾結了半月之久,反覆踟躕,終有決斷:

立後。革新。但卻隻字未提立儲,也並未替淑妃進遷。

於是,看似永珍和諧,寧靜之下,卻愈發琢磨不定了。

而此時的墨鸞,便真好似死地新生一般,一心撲在吉兒身上,其餘諸事一概不聞不問。

直至景福二年,轉瞬一載,皇子泰週歲。李晗於玄武門前設晚宴,替愛子拜下週歲酒,大宴群臣,又於兩儀殿設了家宴,上下喜慶滿盈。

難得謝夫人也入宮中來,與墨鸞母女倆在一處,抱著外孫,好不和樂。那新學語的小兒郎竟也懂得壽星的譜,高興了便“阿爺”、“阿孃”、“阿婆”地奶聲咿呀,不高興了便皺皺鼻子,扭頭誰也不理。憨態可掬,驕態可愛,逗得眾人頻頻捧腹。

酒席興濃時,白崇儉拈著杯葡萄酒便湊上前來,樂呵呵地逗著吉兒喊“堂舅”。

“你快別胡來!”謝夫人忙笑著將他趕開,“這麼小的孩子,沾不得酒!”

“可惜二伯孃不得來。”崇儉搖晃著酒觴,笑眯眯斜抱著臂,那神情便好似一支狡黠的狐狸。“聽朝雲大哥說,二伯孃也時常掛記著堂妹哩,常說起堂妹與夕姊頗有幾分神似的。”

謝夫人聞之神色微變。“這孩子撒酒瘋了,快叫你家娘子領回去!”她斥了崇儉一句,卻反將墨鸞哄住道,“別聽他的胡話,誰知又在亂叨叨些什麼。”

“伯孃饒我這一回罷,我可再不敢亂說了。”崇儉雙眼閃爍一瞬,似驚悟一般,忙笑掩了口。

墨鸞抱著吉兒,卻好似什麼也不曾聽見般。“堂兄衣袖上慣燻得可是七分安息香佐三分木香?”她忽然要將話岔開一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