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她是在叫我。我點點頭,“給我重新收拾一間房出來,我過去睡。”
“不用了!”韓朗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背後。他對我說:“我去其他地方睡。”
他走了。我悻悻地轉回屋子,坐在床上。如意體貼地倒來茶水,問:“要不要叫廚子做點夜宵,您估計也餓壞了。”
我對她苦笑。她是這麼善解人意,不過問主子的私事。我搖頭,“廚子也累了一天了,罷了,罷了。給我倒水洗臉吧。”
黃銅盆裡,水面倒映出一張年輕美麗,卻又憂鬱憔悴的臉。我笑起來,笑天下男人自私,笑命運捉弄,笑自己被算計一場。
我對如意說:“你看,人生就是這點沒意思。明明知道今後會一成不變,卻還是得這麼過下去。什麼理想抱負,大多時候只是為了一口氣。真是沒出息。”
如意平靜地和我說:“您先睡吧,等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倒床上,人確實是累了,很快就睡死過去。
新的一天雖然是新的一天,但煩人的事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正文 第八章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既然別人沒有辦法不為自己犧牲你,那我更要好好對待自己。
我著手整頓韓府。韓朗文的性格造就他不拘小節,家中瑣碎事全部落我頭上。小到筷子板凳,大到田莊帳目,通通送交我這裡過目。忙起來,也沒空想那麼多,整天看不到韓朗文的身影,也沒什麼感覺。
我們沒有溝通,一般只在吃晚飯時才見面,儒家講食不語,於是頓頓飯吃得大眼瞪小眼,消化不好。吃完了飯,茶上來了,再把大事拿出來討論,辦公一樣。
韓朗文不適合做官,他正直且對朝廷不滿。但他是那種不做則已,一做必傾力而為的人,極有責任感。宮中冠蓋雲集,人際冗雜,我不得不常去提醒他。
他對我很尊重,我的話他都認真對待,這點也算是幸運。但有一點,他和我意見永遠沒法統一。
他向我抱怨:“四皇子人浮於事,重點不在木材如何搬運,而在欲知有幾個官員肯聽他發號施令。”
“夫君,祖宗家法,皇子不可結交大臣。四皇子即使有這個心,也不敢在天子眼下使權弄謀。”
“夫人把他想得太簡單了。”
“非也。”我搖頭,“他若隱藏到讓旁人完全無法察覺,那才是真正高明。畢竟滿朝都是皇后勢力,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皇后眼裡。”
“照夫人這麼說,那我該巴結的是太子才對。畢竟他母親勢力強大,無人敢逆。”
我微笑,“不見得。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蒙主招回之後,又不是皇后當皇帝。”
韓朗文皺眉,“你是說皇上會效仿漢武皇帝?”
我白他一眼,這人真不懂說話的藝術。我說:“就算皇子越權,也自有諫官,不容旁人多話。各司其職的好。反正四皇子指定的監工人也有相當才幹,木材由他們搬運也可以。其他的事,其他時候再說。”
他笑笑,“我真不適合這身官服。夫人若為男子,定也比我強上百倍吧。我當初謝印不拜,想的就是寧為宇宙閒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
我淡淡道:“夫君切莫妄自菲薄。”
他的苦悶,大概就在於無法撒謊欺騙。既不騙我,也不騙己。他不知道欺騙其實也是一種體貼和寬容,不知道不面對也有不面對的好處。他對待自己總是特別苛刻,以為這就是人生。
太后對這婚事並不滿意,發牢騷:“不說是逆臣之後,光就一個小小侍郎,怎麼配?”
我就欺騙她,做害羞狀笑道:“其實朗文對我極好。”
“那是當然的。”太后哼一聲,“要憑他那牛舌頭,怎麼會勸得趙達舍近處的官林,而取席陽的民木?得婦如你,他該日日給祖宗燒高香。”
這趙達每年自收購木材一項,就要從中盤扣上千兩銀子。皇上太后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是皇后的遠親,官不算大,不動,也就幾千兩銀子,動了,會和皇后鬧不愉快。於是一直擱著。
我說:“用席陽民木,是四皇子的主意。”
“這樣啊。”太后說,“老四把心思放這上面也是好的。”
我問:“怎麼?煥哥哥……”
“難得他關心點國事,前陣子卻老想著乘勝追擊南蠻,鬧到連太子都附和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氣。”
“太子也贊成?”
太后冷笑一聲,“他?他怕只是想去簡州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