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震驚,然後是不相信,我和如意都一口咬定這是事實後,就開始吵鬧。畢竟也是九歲的孩子,又一直跟著我,長於婦人之手,脾氣難免有點矯情。他自幼孤苦,失去太多,得到太少,更加看重屬於自己的東西,脾氣和牛一樣。只希望以後跟了容王妃,正式和幾個皇子一起讀書,會改改這倔強性子。
我任由他鬧,他不吃飯也隨他去,鬧了一天,到了晚上,他才安靜下來,怒氣衝衝來找我。
“姐姐為什麼不生氣?”
“我氣什麼?”我閒閒撫著琴,這把‘正吟’音色妙極了,彈著,指感也是前所未有的暢快。“這韓朗文我可是早有所聞,仰慕他才情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放眼京城裡能有點才華和擔當的男子有幾個?他韓朗文能屈能伸,榮辱不驚,曠世奇才,多少女兒想嫁他。我還慶幸自己好運氣呢。”
“我不是說他!”睿過來拉我,“我是說,你為什麼不管教我了?”
我笑著攬過他,“你也不小了,不能總叫人管才知道該做點什麼。況且你已經嗣從定容王,要管教,也是容王妃的責任。”
“姐姐可是因為我才答應這婚事的?”睿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
我苦笑,說:“別想那麼多。”
“你可這次是要離開我了。”
“沒有誰可以陪伴誰一輩子……”
如意端來夜宵,一看我們姐弟正依偎在一起,立刻識趣地退下,把門合上。
韓家在京城有房產,韓開方一事後給收回,現在又重新賜回到韓朗文的手裡。我進韓家,進的就是這座韓府。
是年桃花淨盡菜花開的時節,我做了這韓府的女主人。
婚禮不算盛大,卻空前的喧鬧嘈雜,流水席上的酒氣把整個府邸都燻得暈臭。那天空氣潮溼悶熱,我穿著厚重的禮服渾身汗涔涔,妝早就糊了。吃的東西無法飽腹,又一人枯坐在新房裡,等丈夫。
隱約聽到男人們的喧譁,只覺得疲憊,蓋頭下那一方小小地面,燭影不住晃動。
終於聽見人聲,韓朗文給一幫公子哥們簇擁著進來。我深呼吸一口氣,打起精神。聽人聲,陳煥也在列。喝了交杯酒,眾人嬉鬧了一陣才體貼地退下,房中又只剩兩人。
我頗覺無聊,可又不可不顧禮數,依舊乾坐著,等韓朗文來掀我蓋頭。又想自己此刻也該是無精打采的樣子,怕也給不了他什麼好印象。
多可笑,他還不知我什麼樣子,我們就成了夫妻了。
我一直等,耐心如燭火一樣燃燒,持久卻有限。韓朗文站我面前看我一陣,居然在一邊坐了下來,一聲不吭。
外面的人聲在逐漸褪去,燭火也滅了幾枝,惟獨他始終不曾和我說話,更不進一步動作。不是不知道他不情願這門婚事,可這樣僵持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我終於忍無可忍,動手掀了頭蓋,問:“她是誰?”
神情寥落的韓朗文依舊低頭看地面,老實回答我:“我的表妹蘇嫻。”
我疑惑,“韓家謀反,株連九族,女子均都發配為奴或為妓。你這表妹……”
他頭更低,“你可聽說京城第一名妓心月姑娘?”
“略有耳聞。”我問,“就是她?”
“是。給貶做官妓……可憐她金枝玉葉,也曾是掌上明珠……”他嘆息心痛,口氣悲涼。
我怔怔看他,才大致有些明白他屈服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救那個淪落風塵的情人。
那我又算什麼?這婚姻於我,又是什麼?
我站了起來,長時間的靜坐和飢餓讓我頭暈眼花,又立刻扶著床柱才站穩。我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已籌夠了錢,本打算此次進京就把她贖出來,和她遠走高飛。可是沒想到皇上指親……”
我感到憤怒,微微發抖。我問:“那你為什麼不在當時就說出來?這樣也就沒有今天!婚姻不是兒戲!”
“我知道!”韓朗文也一拍而起,對上我嚴肅盛怒的臉,失語片刻,再開頭時,聲音卻小了下去,“可是我不能這麼做……”他坐下,沮喪地,“心月之父也是共犯,你認為皇上會同意我娶她,讓兩個犯人之後結連理嗎?”
“不會。”我說,“但至少不會讓我嫁你。他會另想辦法從長計議。”
他抬頭衝我苦笑。我知道他在心裡說什麼。好個冷漠狠毒的人,無非是這樣的話。
我推開門,如意從外面匆匆跑過來,問:“夫人,有事吩咐?”
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