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無疑。
汪醒陶不明就裡,還以為這個長得怪怪的大個子是哪個茶樓的方家。於是急忙施禮,說:“不知先生亦是品茗之人,有失恭敬,尚祈海涵。”他命小廝速生炭火爐,再取山泉水,要為尊貴的客人烹製香茶。
麥金農對他的行為迷惑不解,也沒有聽明白他說話的意思,只是滿面帶笑地客氣點頭,說:“我們前來打擾,不好意思。我主要是想請您幫我搜集一些好的茶樹種子與樹苗。”
汪醒陶聽他說話怪怪的,又瞥了他一眼,口中道:“好說,您先品嚐一下我的菊花茶。”
麥金農聽他道“好說”二字,還以為他答應了,就連聲道謝。又從兜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汪醒陶說:“汪,這是一百兩銀票,‘升泰合’錢莊的。你們中國最大的錢莊,到哪裡都可以兌付的。”
汪醒陶愣住了:“我們中國?什麼意思?”
陳傳一看要說漏了,想插嘴,但麥金農已經接過話說:“這是我買你的茶樹種子和茶樹苗的報酬。”
汪醒陶說:“你說我們中國是什麼意思?我的茶樹種子是不賣的。”
陳傳搶過話頭說:“是這樣,這位楊先生,”他掉過頭去對麥金農說道,“你是姓楊吧?對,你是姓楊,記住了。”回過身又對汪醒陶說:“是這樣的,這位楊先生是剛從南洋回來的,他爺爺那一輩下的南洋。他們一家特別愛喝茶,就想在南洋試著種一點,就讓他回來買一點茶樹種子。茶樹種子咱們還不有的是?平時還不到處亂扔?送給他一些也無妨,何況他要出錢買。”
汪醒陶的臉色緩和了下來,說:“你又在胡說八道。你見過哪個茶農把種子亂扔來?想買好茶葉多少都有人賣。要買種子和樹苗,你拿錢去試試看?”
陳傳說:“表叔,我們這不是千里迢迢,冒著危險來找您老人家了嗎?都是同宗同種,他們想種茶的一片苦心,您也要理解呀。幫他們一把吧,都是中國人。再說了,要是他們把茶葉種成了,讓外國人都能喝上,還不是好事?你辛辛苦苦鑽研那麼多年的茶葉,不就傳到爪窪國裡去了?難道不是好事麼?”
汪醒陶沉吟半晌,說:“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到茶園裡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樹種和茶苗。”
陳傳一聽高興地要跳起來,就對麥金農擠了擠眼睛。麥金農不懂他的意思,但清楚他不宜多說話,就隨著汪醒陶出了柴門,到茶園裡去。
皖西的山地,高峰不多,一般多為丘陵狀。茶園也因地制宜,隨山勢而舒展。此時正是秋高氣爽,碧空如洗,幾抹淡淡的白雲,更增添了藍天的純淨。山坡上,嵐光溢彩,紫氣迷濛;竹林茅舍,隱蔽其中,有如人間仙境。航埠河從大別山蜿蜒而來,沿山腳流過,向東北匯入巢湖。在這靜謐的田園風光背後,哪裡能想得到,就在幾百裡之外,數十萬人正在拼命廝殺,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呢?
汪醒陶帶領他們,漫步茶園之間,指點著茶樹上的秋葉,講解著各地綠茶的習性特點,品種優勢,採青與製作的不同,聽得麥金農入了迷。
在歸來的路上,麥金農虔誠地問道:“汪先生,綠茶與紅茶到底是不是同一種植物呢?哪裡的紅茶是最好的?”
汪醒陶不明白植物的含義,但他明白問話的意思,答道:“我對紅茶鑽研不深,但紅茶是由綠茶所制,是斷然不會錯的。至於哪裡的紅茶最好,這個我說不上來。中國的名茶太多,光是紅茶就有幾十上百種,最好一說實在不能輕易下斷語呀。”
回到家裡,小廝已經燒好了水,把茶沏上了。幾個人坐下來品茗閒話。麥金農說:“汪先生,我想請你到國外去,你願意嗎?”
“到國外?”汪醒陶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飄洋過海,到硫球國?我還從未想過,也不會去想。父母之邦,生身之地,豈敢輕易捨棄?再說,我身無長技,去海外又做什麼呢?”
麥金農說:“你可以幫我種茶樹,管理茶園。我會付給你豐厚的報酬的。”
汪醒陶笑了起來:“功名富貴於我,如浮雲耳。一餐一飯,一床一榻,一桌一椅,一壺一茗,一草舍一茶樹,使我可以清心,可以洗目,忘無形之煩憂,養有用之精神,可也可也。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他閉目搖頭,吟誦起來。
《菊花醉》第五章(7)
麥金農悄聲問陳傳:“你表叔說的什麼意思?”
陳傳道:“又犯病了。中國許多的讀書人都有這毛病,放著富貴不要,只願意喝清茶。不是十三點是什麼?”
汪醒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