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太醫院派了這麼年輕太醫來頗有些不悅,只當是太醫院欺他們不在任上便有所怠慢,故對玉珠不甚熱絡。玉珠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一旁跟著藥童卻是氣不過,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將玉珠過往誇讚了一通,直聽得學士府上諸位又驚又喜,趕緊轉換態度,連茶水也換上了今年新茶。
玉珠哭笑不得地受了,回去路上不免對那小藥童一頓敲打,小藥童原本就極崇拜她,難得她主動和自己說話,也不管說是什麼內容,通通地亮著眼睛直點頭。
因玉珠物件山書院極熟,也沒讓院裡小廝引領,直接就領著小藥童進了裡院。才進院子,就瞧見莫禾披著件醬紫色長髦披風坐在院子中央小涼亭裡一邊烹茶一邊聊天,對面坐著是位鬚髮皆白慈眉善目老大爺,正是崔老太爺。只是玉珠無緣得見,故並不識得。
莫禾眼尖,玉珠一進門他就瞧見了,笑眯眯地朝她揮了揮手。玉珠趕緊過來拜見二位,罷了半是玩笑半是埋怨道:“您可真是不把自個兒身體當回事兒,這才從閻王手裡頭搶回了一條命,您又得勁地折騰吧。”
莫禾笑笑,朝崔老太爺介紹道:“這是太醫院小秦大夫,卻是個妙人兒,本事也大,我這回死裡逃生,都是託了她和老孫福。”
崔老太爺把眼一瞪,道:“你們幾個黃毛小子,在老子面前也跟稱老孫,不要命了。”說罷,又轉過臉來笑眯眯地朝玉珠道:“這小姑娘真是不得了,老夫聽說是你把小莫肚子剖開了,還用刀子在裡頭攪了一陣?”
玉珠簡直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好,苦著臉想了半天,才斟酌回道:“莫山長身體裡有器官病變,藥石無用,只得開腹將其病變部位切除,配合湯藥,排膿驅毒,方可痊癒。”
崔老太爺卻是連連搖頭,固執道:“什麼切不切,左右就是動刀子。小孫倒是長進了,當年只聽他念叨,如今還真做了出來。你這丫頭膽子也不小,我聽說太醫院裡那些老混混們都嚇得面無人色,就你這丫頭鎮定自若,卻是有幾分膽識。”
雖說玉珠常因此事而被人讚歎誇獎,但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會兒又被崔老太爺一通誇讚,臉上就有些不好意思。莫禾在一旁瞧著,趕緊出來圓場道:“老爺子您小點聲,看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嚇著了。”
說罷,又和顏悅色地朝玉珠道:“我聽秦錚說過你和顧詠很熟,這位不是旁人,正是詠哥兒親姥爺。前些日子才從南陽來,老爺子年輕時候在外頭打過仗,嗓門雖大,性格卻最是直爽。”
玉珠一聽說是顧詠姥爺,心中未免多了些怪不自在,一面是自然是希望能在他老人家面前有個好印象,另一面卻又生怕老人家識得自己,頗有些不好意思。腦子裡一時千迴百轉,臉上也跟著紅起來。
莫禾見她臉色百變,卻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緣由,倒是一旁崔老太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雖說他誇讚了兩句,這小姑娘沒來由地如此面薄。皺眉想想,腦子裡有靈光忽然閃過,那日詠哥兒提起心上人可不是依稀姓秦,又同樣在太醫院裡當差,除了面前這姑娘,還能有誰?
老爺子一想通,對玉珠頓時來了興趣,目光中不免帶了審視,柔聲細語地問起玉珠各種瑣事來。一旁莫禾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玉珠卻是心裡明白,敢情顧詠早在崔老爺子跟前報備過了,要不,這老爺子怎麼一副不肯放過她態勢。
崔老爺子問了一陣,臉上笑容越來越露骨,就連莫禾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玉珠連複診事兒都不敢說了,借了個機會撒腿就告辭,一出門就爬上馬車再不肯下來。
待玉珠走了,莫禾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老爺子您今兒這是怎麼了?看把人家小姑娘嚇。”
崔老爺子捋須而笑,一臉得意,“我們家詠哥兒眼光卻是不錯,這姑娘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卻頗有大家風範,人又聰明,難怪詠哥兒如此喜歡。”
莫禾一愣,爾後搖頭而笑,“想不到一晃二十餘年,如今連詠哥兒也要娶親了。”他臉上雖帶著笑,神情中卻難掩落寞之態。若是當初他能說出口,也許如今談婚論嫁便是他孩子了。只可惜,世事無常,回首已是百年身。
崔老爺子覺察出莫禾話中落寞,念及他年少時曾在崔府時光,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沉聲道:“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當年若是能早些說出口,老夫也不至於那麼輕易地就將沅丫頭許配給顧信那小子。如今——哎,這麼多年了,你又何苦再這麼死守著,在京城一住數十年,卻連沅丫頭面也不見。莫家這支如今就剩你一個,你難道忍心讓莫家就此絕後?”
莫禾垂下頭,扯起嘴角笑笑,“老爺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