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母親的感情,但她也不想象母親一樣。阿姨常說,母親帶給父親的只有痛苦,她也有這種感覺。
所以父親死後,一旦阿姨說她像母親,她就好像被針刺一樣。而她總覺得這根針不只是刺著她,同時也刺在阿姨身上,也許更深更痛。因為她深愛的男人,愛的就是這張臉,所以她不想象母親,她故意把自己弄得髒兮兮,不想長大,就是不想讓這根針刺到阿姨。
她的善良和體貼,被利用得好徹底,直到她離家那一天,才知道那個家的一切都是虛假和謊言,劉佳蕙扮苦臉折磨她的心,張信志負責痛打她的身體,而他的表哥拿人錢財,做了啞巴和幫兇。
那個啞巴畏於炆龍過去的“背景”,把他幾年來在周家屋簷下眼見的一切都招了!
萬香芹瞪著暗夜幾近無人的路面,緊握方向盤,狠踩油門。
她過的是什麼生活……那是什麼生活!
第九章
那是什麼?
她躺在地板上,空茫的眼神落在陰暗的床底角落,呆了好久。……書嗎?她一怔,猛然回神,忘了多年來沒有清掃過的床底已經成了灰塵與蜘蛛絲的窩,一下子就爬了進去,把那本積滿灰塵的書拿出來。
原來,在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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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掉灰塵,用手擦亮書皮,連書側都拉著衣角磨得乾淨。她靠著床腳坐在地上,垂眼直望著書本,摸著書皮的指尖遲遲無法翻動……好多、好多的快樂回憶都在這本書裡,一頁、一頁的圖片都有和婆婆、爸爸,東風舅的回憶……
婆婆,我明天要猜玉玲瓏還是陸蓮花呀?
唔,我看看……這頁、這頁,這花挺可愛的。
婆婆,這叫鈴蘭,我昨天猜紫羅蘭才被東風舅笑,我不要聽你的了。爸爸,你說呢?是玉瓏還是陸蓮?
嗯……我猜應該是這個。
羅勒?好吧,那我明天猜這個看看好了。
羅勒啊,那不是九層塔嗎?那換個口味,我來做鹹餅乾給你們吃。
好啊。真奇怪,東風舅真的很愛吃餅乾耶,我每次都看那個……外甥提著餅乾盒來,所以我也學他提婆婆做的餅乾去敲門,想不到東風舅就上鉤了,哈哈哈……不過婆婆你說,東風舅該不會為了吃餅乾,故意不告訴我外甥的名字吧?那我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呵呵,那是我的榮幸了。你明天去問他喜歡吃什麼口味,下次我來做。
嗚……婆婆,你是說我明天也猜不到嗎?
你明天要猜著了,那有什麼好玩的?
哇啊!我不是猜著玩的啊!爸爸,你看婆婆啦!
咦?不是猜著玩的嗎?
嗚……嗚哇啊……爸爸——
“爸爸,婆婆……”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書皮上,灼熱的雙眼早已模糊,她一怔,發現眼淚沾溼了書皮,抓起胸口的衣服急忙抹去。……火熱的喉嚨哽著酸楚,好痛好痛,過去所忍受的皮肉折磨更加深了失去親人的疼痛!
這房子,這本書……這裡的一桌一椅、一景一物,全都有爸爸和婆婆的影子,失去他們後,她親手鎖上了這房子的門,把鑰匙放在東風舅家的窗戶上沿,就不曾再回來過……
物是人非,觸景傷情,直到現在還是這麼痛,這麼痛!
“嗚……嗚……婆婆……”
她坐在地上,垂著長髮,緊緊抱著一本書,抖著身子啜泣的身影,打住了萬香芹衝動的腳步。
他停在門口,房內一盞夜燈照著地上的紅磚地板,她縮在床邊的角落,看得他滾動的喉嚨發熱發燙,一顆心悸痛不已!
“芹哥……你怎麼來了?”她抬頭,抹去一雙淚眼,看見他站在門口,有些訝異,有些遲疑,這會不會只是錯覺?是她希望看見他,非常想見他所產生的錯覺,其實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她看著他走來,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她抱緊了懷裡的書,痴痴望著他……鼻間飄來他的氣味,他舒服令她安心的味道,眼淚急速滾落……
“對不起,我來晚了。”沙啞嗓音哽著灼熱疼痛,對面是東風舅的房子,這裡他過去經常來,為什麼不是在她十四歲時就認識她?那麼他就能夠好好保護她,她就不必受這些苦了!
一雙手臂伸向她,對她張開來。
“……芹哥!”不是錯覺,不是錯覺啊!
他抱住撲進懷裡的纖瘦嬌軀,極度渴望將她揉入骨血裡,又必須剋制過度用力會傷害到她的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