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對聯集錦》在探討對聯起源上,有著較為完整的歸納。該書中說,早在秦漢以前,我國民間就有過年時在家門前懸掛桃符的習俗。所謂桃符,即把傳說中的降鬼大神“神荼”與“鬱壘”的名字分別書寫在兩塊桃木板上,然後掛在左右兩扇正門上,藉以驅邪避鬼,這種習俗一直持續了一千多年。直至五代時期,喜好文學,附庸風雅的後蜀末代皇帝孟昶對於每年在宮門上僅僅題寫兩個大神名字的老一套做法感覺不爽,他想來一點新鮮的創意。於是,“每歲除(每到年底的時候),命學士為詞,題桃符,置寢門左右。”這些詞是些什麼詞,史書沒有記載,但後人可以猜想出,那該都是些有情趣、有文采的辭藻,而不再僅是乾巴巴兩個神仙的名字。孟昶亡國的頭一年,即公元934年春節之前,他創作了被稱做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副春聯。《宋史·蜀世家》:“末年,學士幸寅遜撰詞,昶以其非工,自命筆題雲:‘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孟昶與南唐後主李煜一樣,都將祖上傳下的國家亡於趙匡胤之手,孟昶亡國還早於李煜整整三十四年。李煜作為亡國之君,卻寫下了足以流傳千古的流麗詞章,孟昶缺少李煜的才氣,寫不出那種光照千古的東西,他平庸的想像力也只能在雕章琢句上下點功夫,但正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他那兩句意思乾癟的聯句,竟開創了中國文學中的一種新的文體。趙匡胤亡了孟昶的國家,而孟昶所倡導的貼春聯的習慣,卻成為宋代以後一項不可缺少的民間傳統。有王安石的詩為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安石這首詩歌題目叫《元日》,也就是今天所謂大年初一的意思。詩中紀錄了當時老百姓過春節,依舊是按照流傳了多少年的習慣,在自家門前掛上桃符。不過,依照《古今對聯集錦》作者的理解,王安石詩中的桃符,應該已經是新式的春聯而非舊式的桃符了。只是在王安石那個時代,春聯這個名稱還未正式誕生,因此人們仍然按沿襲的習慣將它稱為“桃符”罷了。
春聯這一文學形式被官方正式肯定,當在朱元璋當了皇帝之後。朱元璋定都金陵,為了體現普天同慶的意思,除夕前,命公卿士庶人家門前均須加春聯一副,且親自微服出巡,挨家挨戶觀賞取樂。到他這時候,已經不像孟昶那樣,只顧著自己“納餘慶”,只在自家門前張掛佳詞聯句,而要大家跟著他一起來湊熱鬧了。而且,原先或畫或寫,用的是桃木板,到了這個時候,也終於改換成為紅紙了。自此,對聯便正式登堂入室,成為士大夫乃至民間百姓所喜愛的一種文學樣式,流傳至今。有關朱元璋和對聯的故事,《簪雲樓雜說》有這樣的記載:
春聯之設,自明孝陵方(始)也。時太祖都金陵,於除夕忽傳旨,公卿士庶家門上須加春聯一副,太祖親微行出觀,以為笑樂。偶見一家無之,詢知為閹豕苗(即豬崽)者,尚未倩人(請人代寫)耳。太祖為大書曰:
雙手劈開生死路,
一刀割斷是非根。
投筆徑去。嗣太祖復出,不見張貼,因問故。答雲:知是御書,高懸中堂,燃香祝聖,為獻歲之瑞。太祖大喜,齎銀三十兩,俾遷業焉。
該書所記,流傳日久,真偽難辨。朱元璋當皇帝前,未曾讀過幾天書,定都南京後,倒是學了些東西。但其有過人智力,偶發靈感,誤打誤撞寫出這麼一副差強人意,略勝於順口溜的對聯也未可知。但自此對聯成為民間過年的一項重要習俗,卻是不容置疑。
3、對聯的前身(之一)
每一種文學樣式,其緣起都不會是憑空產生,一般而言,都須憑藉某種“正規化”——這裡暫且借用一個哲學概念以表述筆者的意思——來作為自己孕生的母體,就像小說孕生於話本,宋詞孕生於唐詩,而元朝小令又孕生自宋詞……那麼孕生對聯的母體是什麼呢?有人說和宋詞一樣,它的前身是唐詩,的確有一定道理。
首先,對聯的起源和唐詩繁榮的時代非常接近。前面提到了,第一副春聯出自五代後蜀國君孟昶之手,其時離唐朝滅亡不過三、四十年。唐代乃中國詩歌史上一個偉大的高峰,那時的詩人如恆河沙數,不可勝記;僅留存至今的《全唐詩》收錄的詩歌就達48900餘首。從初唐、盛唐、中唐一直到晚唐的兩百多年間,湧現出一大批傑出的詩人,他們像天上的恆星一樣一直照耀著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如陳子昂、王勃、張九齡、孟浩然、王維、賈島、李白、杜甫、韓愈、柳宗元、白居易、李賀、杜牧、李商隱以及溫庭筠等等,有些偉大詩人的詩歌作品甚至到了只要有水井的地方(也就是說,只要是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