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你還是回去吧,”雲湛說,“兵禍一起,前方的路程就截然不同了,我未見得有能力照應你的周全。為了一把槍,丟掉性命,怎麼也不值得。”
姬承無言以對。兩人倉促從馬車裡跑出,除了隨身的包袱,連雨傘也沒帶出來,此時全身都淋得精溼。一陣涼風吹過,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最後他說:“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我再想想吧。”
這一夜雨勢越來越大,噼裡啪啦的打在地上。兩人躲在一個狹窄的山洞裡,生起一堆火,把衣服烤乾。雲湛在雨中不便狩獵,兩人只能啃些乾糧。
姬承的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他並不知道這場叛亂最終會演變成怎樣的局勢,也許很快就會被撲滅,也許整個宛州,甚至宛州以外都將被戰火所覆蓋。如果真的將有一個新的亂世出現,能不能找回虎牙槍,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亂世,亂世……上一次的亂世,姓姬的人是主角,虎牙槍是主角。而這一次,姬姓的光榮早已煙消雲散,虎牙槍甚至有可能失落得無影無蹤。幾百年後呢?還會有人回憶起那個一隻手顛覆了九州的人嗎?
他回想起南淮城醉生夢死的日子,在和平之風靡靡的吹拂下,他早就渾然忘卻了先祖的歷史和父輩的苦難。有時候,當身上的銀兩用盡之後,他會來到祠堂外,饒有興致的坐著,看著那些傻乎乎的人們付錢進去憑弔一個死人。
“姓姬的有那麼值錢嗎?”猶帶醉意的姬野後人嘴角掛著嘲諷的微笑,“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雲湛看著火苗在姬承的眼中跳動,看著他臉上時而繃緊時而放鬆、時而憤怒時而失落的神情,靜靜的等待著。最終,他看到這個流淌著姬家血液的浪蕩子昂起頭來,輕聲而堅決地說:“我要把它找回來。”
雲湛無聲的笑了:“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也許是可恥的虛榮心在作怪吧,”姬承說,“不管這世界被摧殘成什麼樣,我希望還會有那麼一天,人們指著虎牙槍說,這柄槍裡面,包含著一個家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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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尋槍》六(1)
此後的路程,兩人小心翼翼,儘量避開大道,以免遇到軍隊。姬承咬著牙走了兩天路後,雲湛在路邊見到兩匹顯然是在戰陣中走失的軍馬,便毫不客氣的牽了過來。
這一路前行,戰爭的味道越來越濃,時常可見遍地的斷肢殘體,以及被戰火毀掉的村莊。許多村寨還沒有被燒盡,黑色的濃煙直衝天際。大群的烏鴉盤旋在平原和丘陵的上空,尋找著可以入口的屍體。
姬承也漸漸看得麻木了,只是策馬跟在雲湛身後。數日之後,兩人已經踏入中州地界,來到了殤陽關外。殤陽關地勢險峻,是扼守中州的重要關隘,史上發生於殤陽關的血戰不勝列舉。兩人站在關外,眼看夕陽漸漸落下,遙想著昔年此地的風雲際會,心中都充滿了懷慕之情。
“這裡也許會重現幾百年前的場景,”雲湛感慨地說。
“希望它不會發生,”姬承回答。
當夜兩人在關外露宿,苦思混入城內的方法。姬承說:“早知道會跑到殤陽關那麼遠,我在城裡找朋友先定做假行牒了。”
雲湛說:“廢話,早知道你先把槍換個地方藏好,我們就不用著一通奔波了。”
姬承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不是羽人麼?我們能不能飛進去?”
對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一個人沒問題,你的話,分割成幾塊,我一次一次的帶吧。”
兩人一籌莫展的過了一晚上,但第二天,他們的機會卻如此猝不及防的來臨了。
叛軍真的來到了殤陽關下。
兩人站在遠處的山坡上,看著叛軍的部隊如螞蟻一般集結著推進,緩緩逼近前方的關隘。高揚的旗幟散發著異乎尋常的血腥味,和濃重的金屬氣息一道在平原上瀰漫開來。雲湛估計,這一支部隊至少有五萬人,而且很可能只是先頭部隊而已。初升的朝陽之下,他們的鎧甲反射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光芒。
一陣陣奪人心魄的鼓點聲傳了過來,雲湛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告訴姬承,那是叛軍準備攻城的訊號。
“他們真愚蠢啊,”雲湛說,“殤陽關易守難攻,城防堅固,怎麼可能被一支匆忙拼湊起來的軍隊攻破?即便是古時縱橫沙場的名將,也必須付出慘烈的代價才能攻克此關。”
果然如雲湛所說,叛軍的每一次進攻都不遺餘力,猶如洶湧漲潮的海水,但到了落潮時,殤陽關這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