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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真的?”劉玉民吃驚地問。

“是的,你怎麼想?”

“那麼,你打算怎麼樣?”劉玉民說。

“我想讓兒子去八一隊。”

劉媽媽沉默了,不確定應該怎樣回答。她是以朋友的身份和任煥貞進行這次交談的,但體委最高領導的身份(她是主管北京隊的領導)又使她有義務按照規定辦事。如果劉玉民支援大郅去八一隊的計劃,那可能就是對體委規章制度的公然違背。如果反對,她可能就傷害了好朋友的感情,甚至可能毀了她這個乾兒子的未來。

“別擔心,”劉媽媽仔細地選擇著自己的措辭,“不管大郅最後參加了哪個隊,他都會成為祖國最好的球員。”

這樣讓人安心的言語,明顯地使任煥貞做出了決定。雖然讓王治郅加入八一隊的決定,誰也不知道最後會是怎麼樣的結果,但任煥貞和王維君都很清楚,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那麼兒子就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

第二章 被摒棄的童年(8)

1991年12月的一個夜晚,王治郅揹著一個粗呢制的大包,登上了八一隊來接他的汽車,向父母說了再見。道別就像一個古老的成人儀式,這個孩子努力想表現得像一個長大的男人。幾秒鐘後,汽車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裡。

第三章 機器上的齒輪(1)

上海的一個冬夜裡,孩子們奔跑的身影差不多都隱沒在黑暗中了。瀝青鋪成的籃球場在夜色裡已經顯得很模糊,氣溫也降到了接近零度。不過對正在邊線外大聲喊著口令的李章明來說,2003年12月的這個晚上,熱身才剛剛開始。這位四十四歲的嚴厲的教練,長著濃而彎曲的眉毛,他已經在上海徐彙區少體校給小運動員們當了二十年的教練,其中有五年時間,他的學生裡有一個叫姚明的孩子。李章明的日常訓練——總共將近三小時的訓練課,還沿襲著很久以前來自前蘇聯的訓練模式——並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訓練會一直持續到晚上,李章明並不會理會小球員們對寒冷和黑暗的抱怨,還有送他們回家時孩子們疲勞的話語。

小球員們的年紀都在十一歲到十三歲之間,正在做三打二的快攻練習,還有一系列不斷重複的、籃球運動最基本的訓練。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基本都是在大聲叫喊著爭球,為精彩的動作叫好,或者嘲笑別人投歪的球。可這些年輕的中國球員,在逐漸來臨的夜幕中,隨著枯燥的叫喊進行訓練。在冬日寒冷的空氣裡,僅有的聲音是籃球彈到地面上的砰砰聲和球鞋與冰冷的瀝青地面摩擦的聲響——偶爾還有從邊線傳來的口令。

李教練豎起自己海軍藍夾克的領子,好裹住自己的脖子,這時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個高個男孩在四米半的地方把球投到了籃圈上,而沒有按照要求把球傳給插到籃下的隊友。李章明吹響了哨子,大步走向那個進攻隊員,這個孩子低著頭等著接受預料中的懲罰。對著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李教練生氣地罵出了一連串的上海方言。

“你不能糊弄這塊球場上的人!”李章明喊道,“如果你總是投出這樣愚蠢的投籃而拒絕傳球,你能有什麼好處?”

孩子緊張地沉默著。

“用用你的腦子!”李教練靠近孩子的臉喊道。

接下來,李教練向孩子們發出了下一個指令。幾秒鐘裡,球員們下蹲做出防守動作,朝著球場另一邊的底線做“Z”字形的前後移動。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孩子們必須一直做跑和跳的訓練——全速跑,蛙跳,折返跑。這本身並沒有懲罰性質,只是他們每天正常的訓練專案,尤其是在冬天,逐漸變濃的夜色讓李教練沒有其他的選擇。訓練快結束的時候,孩子們都疲倦地叉著腰。沒有人抱怨。甚至沒有人說話。

在今天充滿各種文化象徵的中國,儒家文化在傳統的體育範圍裡依然非常盛行。從金字塔的頂端(國家隊)到龐大的底部(在三千五百多所業餘體校接受訓練的幾十萬年輕運動員),這個體系裡所有的年輕運動員的表現,很好地定義了什麼叫謙恭。徐彙區體校在這個體系裡可能只屬於比較低的一個層面,但即使在那裡,年輕的體操選手、游泳選手和籃球選手,都把他們的教練看成是師長、監護人。和其他幾十萬被選進體校的小運動員們一樣,這些孩子很清楚他們不是到這裡來體驗比賽的樂趣和運動的激情的。他們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為國爭光。姚明的父親年輕時來徐彙區體校訓練時就學過這一課;姚明1989年來到這裡,在李章明機警的目光下開始艱苦訓練的時候,也將學到這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