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後。他安靜地坐在書房中。看著手中那張紙條時,依然有些隱隱的憤怒。後天就是會試的正日子,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除了總裁,門師,提調之外,會試諸官之中。自己還擔任著一個很麻煩很重要的角色。
先前的談話之中,辛其物告訴他,朝廷已經下旨,今太學五品奉正範閒擔任此次會試的居中郎——居中郎這個有些古怪的職位,其實就是全權負責此次會試的秩序的官員,手中握有相當的實權,更關鍵的是,當夜裡封卷之後,在改卷之前的漫漫長夜裡,在禮部官員和太學教者重新抄卷之靠,糊名的事宜,是由居中員一手負責。
但凡想在這次會試裡玩些小手段的人們,首先要處理的,便是糊名的環節。就算那些學子身後的背景已經買通了禮部官員,甚至是座師考官,但如果糊名時不先做手腳,批閱試卷的考官也無從下手。
本來這麼些年的科舉過去,這些舞弊營私的買賣,慶國官員們早就已經做成了熟練工種,各方勢力的分配也有了一些可供參考的定式,但是由於此次是聲名大盛的範閒,很莫名其妙地坐到了居中郎的位置上,所以朝中各方不免有些拿不準。誰也不知道這位小范詩仙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所以太子才會毫不避嫌的讓辛其物事先來範府,他認為範閒應該不會違背自己的意思,而且這些日子裡,太子認為東宮也給了範閒足夠的恩賞,也該是範閒表明自己態度的時候了。
範閒又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六個人名,笑了笑,將紙條毀成粉末,然後緩緩走回自己的臥室,心裡對於那位二皇子平空多出了一絲感激,如果二皇子也來這麼一手,自己夾在中間,真是很難處理。
但他依然有些低估了事情的複雜性。
林婉兒坐在桌旁微笑望著他,然後輕輕叩了叩桌子,她的手指邊上幾張潔白的紙看上去幹淨的令人發寒。範閒嘆息一聲,一拍額頭說道:“不要告訴我,那上面寫的是人名。”
林婉兒嘻嘻一笑,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讚揚道:“相公果然是個聰明人。”
範閒苦笑道:“本來以為去北齊之前,我們可以在京都裡好好休養生息,誰知道……”他終於忍不住低聲咒罵了起來:“是誰讓我當這個居中郎的!”
“我父親,你父親。”林婉兒苦兮兮地望著他,“雖然然這個職司及不上提調,但位在要害。按往年裡的慣例,這一拔的學會會試之後入朝為官,將來見著你的面,也要喊一聲老師,實在是個很……”
範閒沒好氣道:“咱們那兩個不怎麼親的爹是不是有些太熱心了?我才十七,難道以後在朝上,讓一拔中年翰林迂腐學士見著我行禮?”
林婉兒愁雲一掃而空,笑嘻嘻說道:“如今你在京里名聲太盛,這次甚至有人推舉你出任座師,如果不是年紀太小被宮裡駁了回來,你可能成為數百年間,這世上最年輕的會試座師。”
範閒說道:“不是什麼好事,現在很後悔殿上發酒瘋那段。”不過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後悔藥可以吃,他將妻子遞過來的紙條細細看了看,發現上面的人名有些還比較熟悉,都是京中比較出名的學子,有些自己曾經接觸過的人,確實有些才學,看到這裡,範閒的心裡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既然我是居中郎,他們還這麼明目張膽地來府裡?”範閒嘆息道:“這紙條子就是他們舞弊的罪證,送到我手上,他們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都是老規矩了。”林婉兒久居宮中,自然知道這些事情,解釋道:“往年的居中郎雖屬要衝,但是職供太低,所以各方都不怎麼看重,反正如果宮中哪位想栽培自己幾個心腹,那位居中郎只好裝看不見,哪裡敢多話。只是今年輪到相公擔任這個職可,那些人忌憚你的手段背景,卻不瞭解你的性情,所以才會像對待總裁官一般,捉前來向你打聲招呼,表示禮貌,也表示尊敬。當然,那些自認巴結不上你的官員,當然還是會依老例去走座師的門路,不敢來騷擾你。”
“如此看來,我只要依往年規矩做就好了。”範閒微微皺眉,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慶國的官場已經敗壞到如此地步,一想到那些在郊外書塾裡辛苦度日的學生,心裡不免還有些不舒服。
“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林婉兒不是尋常人,輕聲說道:“即便這些人的面子一個不賣,誰還敢把相公你怎麼著?”
範閒苦笑,心想您是郡主,當然誰都不怕,雖然自己身後的背景也是不小,但是您那太子哥哥卻是要藉此事看自己表態。他轉而問道:“這些人名是誰送來的?”紙條其實只有三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