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夜,醒醒。”他輕聲誘哄,像懷裡的人在沉睡,溫柔而有耐心的呼喚。受傷的手按在她的背心,不停的輸入內力,試圖讓冰冷的身體回覆一點溫度。
“迦夜……別再睡,你不是想離開揚州?起來吧。”
“……你不會死,對不對……”他輕觸著柔嫩的臉,手上的泥沾汙了細緻的肌膚,又被他以衣袖拭去。“你這樣子真難看……醒醒……”
懷裡的人一動不動,像一個精緻的偶人,毫無生命的氣息。
“你不是喜歡紙鳶,我給你做更漂亮的,你起來……”
“迦夜……”
他不停的喚,小心翼翼的誘哄,漸漸開始著急,“……還是這麼冷,你總是這樣……”
他俯下頭,一次一次把呼吸吹入檀口。
荒野上閃電一下接一下的炸亮,映出了緊擁的輪廓。古怪的吹氣聲像一個溺水瀕死的人喉間的低吟。
“醒醒……你醒醒……”
“……那麼多傷你都撐過來,怎麼可能這樣死掉……”冰冷的手垂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呢喃輕語,甚至去探她的睫,指間溫熱的血墜在眼角慢慢滑落,鮮紅而刺目。
“……迦夜……別這樣,睜開眼看看我……”
“……迦夜……求你……醒醒……”
絕望籠罩著每個人心頭,極端的靜滯令人窒息,風將墳場腐臭的氣息吹散,無情的掃蕩著一切。
謝曲衡噎得難受,想上前拉開弟弟,卻邁不動腳步。玉隋趨近探向無力的細腕,被謝雲書翻掌開啟。意料之外的猝襲激起了內力反制,衝擊之下,玉隋退了一步,謝雲書抱著迦夜不曾運力,唇角登時溢位了血絲。
對方好意探察,三弟過激的反應令謝曲衡覺得抱歉,囁嚅著想說什麼,銀鵠替他道了一句勉強算是解釋的話。
“雪使身上有毒,碰不得。”
謝雲書沒有管自己的傷,心無旁鶩的望著迦夜。
長長的睫毛微不可覺的顫了一下,始終不曾離開視線的玉隋驀的亮了眼,窒得變了聲調。
“看!”
清秀的眉皺了皺,像是被人箍得難受。唇一動,猛然嗆咳起來。
“還活著!她還活著!”碧隼激動的撲到銀鵠身上猛搖,銀鵠沒推開他,同樣是難以抑制的喜悅。謝曲衡鬆了一口氣,赤朮緊繃的身體懈下來,才發現拳握得太緊,指節都發疼了。
一陣要命的嗆咳過後,她終於有了微弱的呼吸,發青的臉逐漸趨近正常。
謝雲書抱著她虛軟的跪倒,冷汗這才滲出來,浸溼了後背。
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黑黑的瞳孔茫然無光,突然開始掙扎推拒,謝雲書制住了綿軟的手,啞著聲音撫慰。“是我,是我。別怕……”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懷裡的人安靜下來,在他的引導下撫上了輪廓分明的臉。
“……殊影?”
自到了江南,她從未叫過這個名字。他拉過她的手覆上眼額,壓制住心底翻湧欲出的情緒,喑啞的回應。
“是我,別擔心。”
她又想起什麼急急的要說出來,卻嗆住了。謝雲書把她稍扶起來,輕輕撫著她的背,“我身上有毒,碧落散……”
“嗯。”
一道閃電亮過,謝曲衡瞥見弟弟的臉色發黑,分明是中毒之兆,驚得非同小可。“老三!”
謝雲書回頭對著兄長笑笑,托起迦夜的尾指劃過被木屑刺傷,猶在滴血的手背,讓解藥進入血脈。“不妨事,這就解了。”
不再理會謝曲衡的驚悸,他轉向懷裡的人,纖白的手正摸索著眼睛,“是夜晚麼……我什麼也看不見。”
“你剛從……出來,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過一陣就好了。”低啞的聲音極其溫柔,怕驚嚇什麼似的回答。
“棺材裡?”蒼白的臉近乎透明。“我知道……”她呼吸紊亂,頓了一頓,極疲倦的笑。“其實這種死法……不錯,至少是全屍。”
“別亂說。”健臂又緊了些。
感覺到他的不安,她將頭輕輕倚在胸前。
一聲響雷劃過長空,粗大的雨點砸下來,燙出了一股強烈的土腥氣,迦夜忽然夢一般低喃。
“我看見娘和淮衣來接我……”
“……一定是瞧錯了。”謝雲書像是沒感覺到旁人,喃喃的輕哄著她。
“也對……”瀕死的禁制令感官失常,迦夜分不清真實抑夢境,恍惚而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