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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芪躲閃不及被抱住大腿,他順勢蹲下,他的腦袋和小女孩站著一樣高。

“小朋友,你多大年紀了?”黃芪細聲細氣地問。

要錢的小孩看怪物似的盯著他。

“小朋友,你家在什麼地方?”黃芪接著問。

要錢的小孩還是看怪物似的盯著他。

“小朋友,我帶你讀書去吧。就在那邊的那棟黃樓,七樓,你可以從晚上五點一直唸到夜裡兩點。沒人管你。我有好些書可以給你念。”黃芪拉了小女孩的手就走。

要錢的小孩突然喊了一聲:“媽呀。”掙開黃芪的手,落荒而逃。

從那以後,黃芪的女友認定黃芪是一個充滿愛心的人,兩個人的關係突飛猛進,原來手拉手,如今女孩走路總把半個人焊在黃芪身上。黃芪長得瘦小尖薄,兩人在街上走,黃芪就象扛了半口袋糧食似的,讓人想起動畫片裡偷公糧的老鼠。從那以後,黃芪還添了一個習慣,在東單附近,見了電線杆子上貼的老軍醫廣告,他就設法扒下來,撕得動的就撕,實在難弄的就回宿舍取刷子刷。黃芪說討錢的小女孩看見了不好,影響她們的成長。我們都奇怪,他怎麼想起來的。

“有一次娟問我,什麼叫早洩。我問她怎麼想起問這個,她說路邊的電線杆上貼的。娟的眼睛可好使了。我說就是洩得太早,她非問什麼洩得太早,是不是拉肚子。你們別笑,她是真不懂。第一次來月經,從來沒有流過這麼多血,以為自己要死了,把平時攢的三塊多錢都買話梅吃了,吃完酸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個人躺在床上等死。不許笑,你們無恥,不能否認有些人,絕大多數人是純潔的。我就跟她實話實說了。她接著問,多早算早,我說我還沒學到,我想我的表現可以算標準,比我早些的就是早洩了。她說,那得多早呀,這病是大病,可得治。你們又壞笑!我想過了,我以後不帶娟和你們玩,再好的人也會被你們帶壞的!她又問我病因,怎麼治,其他的病是什麼意思,陽痿啦,遺精啦,淋病啦,梅毒啦,挺而不舉啦,舉而不堅啦,堅而不久啦。我看我要是不結住,講吓去,她會有心按照廣告上的地址去一趟,就說我還沒學到,將來一定好好學,然後從頭到尾仔細講給她聽。本來嗎,我們剛上人體解剖。之後,我想,那些要飯的小女孩應該比娟更好奇,她們月經還沒來過哪。如果不識字到也好了,如果認識的幾個字都是從電線杆子上的廣告上學來的,那可不好。”

黃芪一天晚上回來,說又看見那個要錢的小女孩了,在和平飯店迪廳的門口纏一個外國人。小孩畢竟還小,走眼了,雖然那個外國人帶著一個女的,但是那個不是他女友。黃芪說開始覺得挺羞愧的,寧可小女孩來纏他,他可以給她錢,帶她讀書。後來忽然聽見女孩開口了:“Please give me some money。 I am so hungry。”

“英文真好,發音比我強多了,和你有一拼。”黃芪對我說,“你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沒有道理的事情?那個小女孩要是生在一個好些的環境,英文好,身手不錯,洗洗臉可能比鞏俐還漂亮,念念書就能當外交官了。”

“古人有過類似的感覺。”我對黃芪說,“比如一朵落花,一陣風吹來,可能飄落到一條小河上,慢慢流走。可能掉在一個懷春的女孩懷裡,引出一些眼淚。也可能吹進廁所。沒有道理。”

我站在東單路口的天橋上,風吹過來,夜涼如水。

天橋是鋼筋結構的,卻建成古代石橋的模樣。橋正中也搭了一個橋亭,挑出四角飛簷。橋亭頂上一塊匾額,兩個顏體大字,甚為厚重:“銀街”。原意是東單這條街與王府井比鄰,王府井寸土寸金,是金街,東單至少寸土寸銀,是銀街,地位也不俗。

可是不知道規劃東單的人有沒有想過,這個街名,別人看上去會不會誤會。每種語言裡都有自己獨特的誤會,比如英文裡的棒棒和花生,如果語音不好,不要輕易請外國人吃核桃。有些誤會是沒有辦法的。我的一個初中同學叫焦航,他爸爸是造飛機的,在前蘇聯受的科班教育,從年輕到老,一直造飛機,所以給兒子起名叫航,想讓他也造飛機,就象一個講奉獻的記錄片講的“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兒孫”。剛開學的時候,大家第一次見面,焦航自我介紹的時候很靦腆,“我姓焦。”我知道有人姓張,有人姓李,有人姓焦,這不是自己挑的,可是我還是憋不住偷偷笑了。我的動作很小,班主任還是看見了,她惡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她的小本子上重重記了我一筆。班主任讓我向焦航道歉,焦航一頭霧水,不知道我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