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鼎門既不現實,亦無需要。
薛弦止欲回師慈澗,我則另有想法。李迎侯一死,慈澗必然失去鄭百藥的支援,沒準鄭氏還會投入尉遲橋的懷抱,使慈澗腹背受敵。放下鄭百藥不提,慈澗的地形對我方而言,大不如偃師有利。掌握偃師,則上東門可牢牢控制在我們手中,洛陽的尉遲軍亦無法與滎陽軍會合,我們的戰場因此開闊,允攻允守,機動率大增,較臥兵慈澗,一味死守坐待敵軍彈盡糧絕的消極戰略強得一截。
薛弦止對我的態度頗有改觀,認真研究了我的策略,以為有道理,但前提是滎陽軍尚未佔領偃師。
我進一步分析:滎陽軍前日消滅異己,要肅清殘敵,要穩定局勢,還要與周圍諸鎮疏通解釋,主力不太可能立即揮師西進,而洛陽的形勢一時亦不急需滎陽軍介入。尉遲獻一定會給自己一刻喘息,即便向偃師派兵,亦是少量先行部隊,不足為患。現在最要緊的是時間,我們猶豫不起。
堅守偃師是我老早就有的想法,雲憐花亦贊同,但我們彼時人微言輕,虹線野又是我們一向尊敬的前輩,對他的戰略部署不便指手畫腳。指畫了亦不會有用。現在,我有了實現自己想法的機會,自不肯輕易放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開始我即深信薛弦止是那種當機立斷的鐵腕將軍。
短暫的遲疑後,薛弦止盯著我,“你有把握?”
我說:“我有信心。”想免費下載全本小說,來,。
他費力地點了點頭:“要是你判斷失誤,我會把你和你的信心一起扔進糞桶。”
他沒有說如過我判斷正確當如何如何。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八章 九月初四 李佶
命運的變幻無常在我身上得到驗證。昨天我還是洛陽首屈一指的貴公子,現在卻喪家犬一般藏在一個見不得陽光的地洞裡,破衣爛衫、遍體鱗傷,戰戰兢兢地躲避著敵人的搜捕。我的身邊只剩下二管家李旺和一名親信家將。
必須承認,我們李家在洛陽之爭中率先失敗了。
昨夜對我而言,像一場噩夢;從來噩夢醒來該一切依舊的,這一次卻已面目全非了。
父親的妙計被尉遲橋完完全全地看穿。當我們奔至定鼎門,城門果然依約而開,率先衝出城門的我很有種龍歸大海的喜悅,而這喜悅瞬間即逝——城門在我身後倏忽關閉,父親一行被困在了城中。
巨大的城門顯然不易關閉,父親反應十分迅速,在第一時間裡破轎而出,向城外撲來。而敵人第一波的攻擊同時展開,父親的馬車是敵人攻擊的首要目標,李豪李傑幾乎來不及招架己喋血當街,而至少有四條身影不約而同地撲向父親,個個都是頂尖高手,無懈可擊地將父親截下。我從那四條身影中認出了尉遲橋。
敵人的設計非常高明。如果他們不開城門,我們一百多子弟兵必然百眾一心,向上東門逃亡。而他們佈置的伏兵不會超過五百,即使再加一倍人亦無法阻止我們保護父親逃離。他們開門放出先頭部隊後關門,成功地瓦解了我們的鬥志。大勢已去時,唯有共同置之死地人們才能團結一心,而若有一線生機,便再無團結可言,大家只會爭先恐後地各自奔向生機所在。
那時的情形正是如此。隨我衝出城門的人一鬨而散,來不及出城的人則拼命地往越關越小的城門撲來,反而擠做一團;李豪李傑是被擠住手腳,眼睜睜地被射殺了。
李英李勇雙雙戰死在父親身邊的一瞬,城門終於“砰”然關死,我在最後的門縫中看見的是父親瞥來的絕望與留戀的目光。
城外的敵人不過一百,若不是我們的戰士一鬨而散,很可以跟他們拼上一拼,可忠勇地伴我作戰的只有十幾人。他們很快被屠殺殆盡。李旺緊緊地守衛在我身邊,不顧我的反對,將我帶向戰場外。
城門關閉時,我陡然清醒過來。父親完了,我己幫不上他絲毫,並必須迅速決定自己的命運。我含淚向外衝殺,滿眼的刀光血影,連自己是怎麼衝出來的都不知道。
當我意識到前面再沒有敵人時,父親垂死的悲嘯聲傳來。我一個踉蹌,卻沒有停下腳步。
戰爭從來不缺乏死亡!
這個並不隱密的山洞維繫著我的生命。如果尉遲橋認真,我絕無生路,可我相信他只會派小股部隊做例行搜查。父親已死,他的敵人只剩下薛退甲,而不是我們這些漏網之魚。
李旺將半個洗淨的羅卜遞過來,“大少爺,將就吃一點兒,養好精神,捱到天黑,我們就可以走了,到新安,找鄭將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