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壺。
女帝笑著搖頭,月娥女官蹙眉在女帝邊輕聲道:“聞得鐵大人不善飲,這酒便不必給他了罷。”突聽華貴君淡淡道:“少年人哪有不喜酒的,只恐是鐵老將軍家規嚴厲,約束得過於緊了。既來到陛下這裡,也讓他自在些,何必拘泥了他。”女帝笑道:“正是呢,總要賓主盡歡,又何必攪了他的興致。”
蕭管纏綿,園中誰不聽得如痴如醉。女帝嘆道:“可惜子楚說家中有事,只能演一折,真正叫人心癢。不過,單是這曲,人間已是難得。”
臺上丫鬟已然退去,只見得女子在案上歇坐,形單影隻,擁緊披風,美目幽怨,嘆息聲聲:“沒亂裡春情難遣,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裡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傳?遷延,這衷懷那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女帝點頭道:“朕大致明白了,這般的佳人,可惜緣淺份慳,竟然遇不到良人。”突聽座下鐵冕搖頭道:“不是遇不上,而是所遇非人。”
女帝奇道:“這話怎麼說的,怎麼變成所遇非人了?哎呀,月娥,莫不是朕的眼花了,那…………………那個,似乎………………似乎…………………難道?………………他身體果然大好了?”月娥女官在她身後應道:“陛下明察秋毫,確是樓總管。”
臺上已然多了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作巾生打扮,翩翩立在那裡,油墨濃彩,將他本來的病容全然掩去,只見得五官挺秀,竟然是難得的丰姿秀妍,瀟灑標緻,最是一開嗓,清朗嘹亮,猶如上好的醴釀,好不醉人。輕輕喚小姐數聲,脈脈含情,扶起案上昏睡之人:“小姐,咱愛殺你哩!”
()
華貴君身前寶案,似乎劇烈震動了一下。女帝一口酒狂噴而出,拍案笑道:“倒虧他講得出!”只見他眼波如水,含情脈脈,縱然明知道是戲,卻覺得臺上分明有種說不出的柔情繾綣,低低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
只見得臺上,女子含笑不行,男子上前牽衣,纏綿不去,聲聲姐姐,簡直令人腸斷。兩人執手相看,百般流連:“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雖不見得怎般親近,只見得女子的丈長水袖,在那生手裡拂來轉去,偏叫人覺得春色撩人,簡直活色生香。
園中無不是青春年少,哪裡不解其意。一陣風過,飄落梨花瓣瓣,落在一張張紅彤彤的青春面龐上,看得面紅耳赤。鐵冕又飲了一鍾,在那裡低低跟著吟誦:“是那處曾相見,卻相逢無一言。”然則,曲終人散,臺上人影已失,只有湖水流連,猶不忍驚鴻倒影。
只聽咚的一聲,卻是華貴君將身前琉璃盞重重投擲在案前,不知為何擊中了案角,哐啷一聲碎落滿地,才將滿園中呆若木雞之人喚醒。他清絕的面孔向著鐵冕方向側了側,淡淡道:“情切切不知因何而起,意綿綿不知一往而終,便是子楚公子今日獻演的曲目,名喚牡丹亭,這是其中的一出,名為離魂。全本說的是杜少守之女杜麗娘,於牡丹亭中夢得白首之人,奈何遇之不得,傷春而亡。後終遇夢中之人,死而復生,結為連理。故事荒誕了些,其中詞曲卻是不錯,其中有句:“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未知鐵大人覺得如何?”
鐵冕呆呆望著已空的樓臺,低低道:“既然是相思,自然是一條死路,非賠上三生三世不可,哪管得眼底撲朔,雌雄難辨?人間嘆無痴於我,可憐傷心是路人。”
女帝拍案叫絕道:“好一齣離魂,世間之至情至性,莫過於此。有句如是,算得是梨園知音。子楚和樓閏就算急著要走,也得敬過鐵冕這句才是。月娥,快些喚他們過來。”
華貴君笑道:“這卻是我先料著了,已讓他們在廊下稍候,這廂請過便是。”月娥女官連聲應了,少頃,果然領了兩人前來,還未卸面上粉黛,在燈下更覺容色攝人。
女帝笑道:“子楚,人生難得有緣相見,此廂別過,再見又是何年?你不光將宮中的金銀搜刮一空,還拐了我宮中暗藏的明珠而去,若不與座上人飲滿了這杯,朕卻不饒!”
月娥女官噗嗤而笑,樓閏低低垂下頭去。楚楚含笑道:“陛下對子楚愛護備至,子楚感恩不盡,來日必當結草銜環。這杯,祝陛下與華貴君鸞鳳和鳴,白頭偕老!”手執琥珀杯,一飲而盡。
華貴君案上的琉璃盞驀地跳了一下,嚇得一旁伺候的宮人一大跳。女帝笑道:“知道你的嘴巴從來是塗厚了蜜的,喏,鐵公子可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