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莊寧,我再問你一遍,開不開門!”我的氣是一會上來一會下去,耳朵趴在門上想要聽聽屋裡的動靜,可裡面靜得跟沒人似的。我又開始害怕起來,想著她會不會暈過去了,畢竟那麼大個包,也不知道腫成什麼樣了。然後又跟著了魔似的想起看到過的小孩被家長逼得尋了短見的敗興事來,一邊想起她那時憤恨絕望的表情,心下更是一陣深過一陣的害怕。我拍門拍得更起勁了,是真被這孩子給氣著了,也擔心得不行。
門,還是沒有開啟。
快晚上的時候她爸回來了,一塊進屋的還有姐姐,我知道他上午出門竟是去我父親那邊瞭解情況了。也真難為他。姐過來問我怎麼樣,然後又看了桌上早冷掉的飯菜,再瞅瞅關得緊緊的房門,嘆了口氣,過去拍門喊寧寧。
“寧寧,快開門,姨娘來了。”她頓了頓,抬頭看我,“讓姨娘看看你頭上的傷好不好,萬一嚴重的話不要耽誤了去看醫生。寧寧,聽話,開門,你媽媽擔心你呢,連飯都沒吃。”說完她等著屋裡的反應,我和她爸也在等,可是沒用,還是沒有動靜。她爸一下急了,站起來就要找錘子破門,我攔著他,死活不肯讓他近門一步,誰能保證他把門砸開不會跟進去砸孩子,他發起脾氣來可比他女兒要兇,我怎可能沒見識過。姐姐又過來勸我們的架,這個家可真是熱鬧得不行了。
就在我們都不可開交的時候,寧寧的房門霍地一下開了,我們三個大人一齊扭頭去看。我第一眼就看見了她頭上那個包,腫得有雞蛋那麼大了,又青又紫,我心疼得要死,也恨死自己,二話沒說就衝上前去要抱她。她卻後退兩步避開了我,厭惡的神色看著面前的三個大人。她姨娘過去要拉她,她也一把甩開,從我們身邊走過去,去了洗手間,又關上了門。可不一會就出來了,我看著她,知道她洗了臉。她也沒再看我們,坐到桌邊開始吃那些涼飯菜。我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動作,知道是再也扭不過她,對她姨娘說了沒事,就把她勸回去了。她爸也氣得不想搭理我們,悶頭回屋關房門睡覺,客廳裡就只剩下我們娘倆,她吃著涼飯菜,而我,早就滿面淚水,卻又毫無哭聲。
我抹了一把臉,走過去想要把飯菜端走熱熱,可沒想到她洞悉了我的心思,竟然把筷子一撂,擺出不吃了的架勢。我心知這念頭失效了,只好重新把碟子放下,由她去罷。沙發上坐了片刻,我扭頭去看她洞開的房門,還有書桌上整齊放著的本子,忽然想起上午生氣時說的話,莫非她真的是在。。。?我抬頭看看孩子,正巧她也隨著我的目光看了自己房間的書桌,然後又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吃飯。我扶著膝蓋站起來,走進她房間裡,翻開了那個作業本。
她果然是真的在寫東西!
寫的東西對於成|人來說很短,但對她當時的年紀卻是非常長的了。有些字她在寫下的當時還只是用拼音標註出來,之後再查了字典,用橡皮把拼音擦去,補上,因此而留下的痕跡讓我看出來。可她很清楚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是我從來沒想過一個小孩竟然是真的有自己的世界觀的。她寫道——
“那個非要去水裡游泳的小孩,他的爸爸媽媽一定有跟他講過不要去,因為那裡很危險,每年都會淹死人,尤其是不聽話偏要去的小孩。我不信他下水之前沒有想到爸爸媽媽跟他說的話,既然明明知道危險還要下去,那麼他就是不對自己負責任,他是在尋死,怪不得別人。
那個去救他的人,我知道他的心是好的,但是他一定也知道那兒的水很危險,會淹死人的。他自己游泳的本事不是很好,還非要這麼做,那他就是好心辦壞事,害死了兩個人。如果說他游泳的本事非常好,那麼他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很多。或者他當時大聲喊別人來幫忙,讓別的更有本事的人去救,可能就更好。不過我也知道,也許這就來不及了,可是至少可以少死掉一個。
報紙上說每年那兒的水都會淹死人,淹死去游泳的人和去救人的人,這讓我覺得很奇怪,我就是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表揚的。因為誰也活不過來了。然而明年,還是有人會淹死。可笑。
我不要做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人,因為我可能會把別人連累死。”
不到四百個字吧,她在小學生米字格的本子寫了好幾頁,用橡皮擦掉重寫了不少地方。本子我一直都儲存著,鉛筆字跡模糊得看不清的時候我又把它們一個個描得更清楚一些。我看過寧寧在之前和olivia一起寫的文章裡面,她有一句我記得很清楚,她說——“讓愛你的人開心的方法是讓自己做到最好最優秀,而讓討厭你的人更加不好受的方法也是讓自己變得最好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