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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人都難得講句話,更別說剛剛受過震動和驚嚇的下人們。

只有一次邱蔚夫人在飯桌上勸解鬱鬱寡歡的四爺,這麼久沒有訊息,雲笙在城門受了那麼重的傷,必定此刻已經曝屍荒野,餵了野狼,即使尋不到雲笙的人,玉蔻姑娘的血仇也算得報了。

沒想到此言一出,四爺立時起身掀了桌子,擰緊雙眉,拂袖而去,只留下夫人臉色殷紅如血,一桌人面面相覷。

四爺深受上司懷化大將軍祝旺器重,祝旺見他終日深思不定,還道是記掛沒有音訊的兄弟秦默,遂派歸德將軍匡煜多承擔長安戍守任務,以剿匪的名義讓四爺在絲路近長安一帶巡迴。

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雲麾將軍的馬蹄踏遍了通往西域的每一條路。

漫漫絲路之上,常見野狼啃噬過的累累白骨,每一具形容莫辨的屍身都讓他駐足良久,不知哪一具是他手足相愛的至親兄弟,又有哪一具是他愛過又恨過的女人……

起初出事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在玉蔻住過的東小院流連,神情清冷落寞,經常在月下靜靜看著滿園凋零的玉簪花,一呆就是大半夜,老夫人害怕,請了道士說東院陰氣太重,強行用紅磚封了門,上面貼了符咒。

一天傍晚,小校說將軍已經回了府,卻瞧不見他,夫人讓大家找找將軍,四處不見人,只有我心中微微一動,徑直來到同樣塵封已久的雲笙的西小院,果然門虛虛的掩著,院中沒有掌燈,月光朦朧一隙,對映著石桌邊那個白衣的身影。

桌上三斛酒,已經空了兩斛,四爺藉著月色,對著那幾竿枯萎的青竹自斟自酌,面容依舊清淺淡然,眸中竟全是迷離的痛色,我走近他的身旁他竟然不覺,唯有幽邃的眸光那般深沉,讓人看了心碎。

那時已經冬日,長安下了淺淺的雪,取了狐裘披風過來,輕輕為他披在肩頭,他瘦了好多,衣服鬆鬆搭在他寬闊的肩頭。

驀然驚覺,他背對著我,反手伸過肩頭握住了我涼涼的手指,讓我的心頭突地一跳。

“你來了……我在這裡等了幾日,想著若你真的已經死了,也許會回來看看。”他輕輕的說,握著我手指的手也是輕輕的,彷彿我真的是一縷幽魂,略大聲些,略用些力氣就會被驚得魂飛魄散。

淚水衝進了我的眼眶,刺痛了我的雙眸,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能夠將我敬若天人的將軍棄之如敝履,走得驚心動魄,離開得義無反顧,讓他恨之入骨,痛徹心扉,即便是生死不明,仍舊讓他心心念念,魂牽夢繫。

仰頭回顧,縱使酒醉,他依舊看清我的面龐,自嘲一笑,指指對面的石椅,“今夜心燥,這裡僻靜,躲到這兒喝了幾杯,不知不覺喝多了,你既然尋了來,過了坐下陪我喝幾杯罷。”

偷偷擦拭乾淨眼角的淚,聽話的坐在他的面前,自我入府之後從沒有這樣與他面對面說說話,看著他,讓我的心底瀰漫著絲絲脈動的疼痛,我的四爺,我的將軍一向錚錚鐵骨,而今夜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水中的碧月,脆弱得一觸即碎。

“你入府已經好幾個年頭了,今年十幾了?”他用他的杯子斟了杯酒遞給我,接過杯子時,我的手在輕輕的顫抖,仰頭一飲而盡,醇厚的烈酒火辣辣的衝進了喉嚨,倒是讓我在他的面前鎮定了許多。

“回四爺,凝眉再過兩個月就滿十七了。”我把杯子交還給他,為他再次斟滿酒。

他端著杯子在手中玩味著,思忖著,“說起來,凝眉的名字還是我給你起的,你孃家的閨名兒叫什麼來著,聽起來土氣的很呢。”

我眼中蘊著淚花兒,卻撐不住一笑,“十二歲時被人牙子賣進府中的時候叫做旺兒,和府中守門的黃狗一個名字,惹得大家好個笑呢,還是四爺說我眉心若蹙,遂賜名凝眉。”

他恍然記起,亦是微微一笑,“是啊,說起來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他仰頭將杯中酒飲盡,撂下杯子,仔細看了看我,情不自禁伸手在我的眉心撫了一下,那玉節般的手指冰涼,幾乎沒有什麼溫度。

“到現在也是一樣,常常顰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收回了冰涼的手,我的臉頰卻是變得滾燙,“女人心,海底針,真的無法思量……”他又斟了杯酒喝下,“今兒的酒奇怪,越是想要喝醉,卻越是清醒。”

“四爺的酒已經不輕了,這冰天凍地的,酒又是冷的,當心傷身。”我按住了他欲斟酒的手,輕輕勸阻道。

“凝眉,你告訴我,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忽然握著我的手,雙瞳凝視我,眸華閃亮,神情卻是一片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