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寫出《日出》,至少說明林子軒是個真誠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娜拉走後怎樣》
魯訊對於林子軒還是很欣賞的,他看過《射鵰英雄傳》。
這本書已經由永珍書局出版了,作為新武俠的開山之作,在國內的各大城市引起了轟動。
《新聞報》的發行量是很大,超過10萬份,但主要集中在上海周邊地區,在北方城市訂閱《新聞報》的並不多,這就是地域上的隔閡。
平禁亞把《射鵰英雄傳》的出版當作一次開啟北方圖書市場的試水,從而把永珍書局的名號打出去,為此不惜工本的在各地報紙上進行宣傳。
他甚至借鑑了美國出版社的做法,把書籍免費寄給文壇上的名家,讓這些人進行點評。
上海的就不用了,《射鵰英雄傳》在上海已經很有名了,主要是為了照顧北方的作家。
作為《通俗小說週報》的特約作家,在北平的張痕水就在報紙上讚揚了《射鵰英雄傳》一番,以壯聲勢。
主要是這本書值得一看,如果寫的一塌糊塗,他也不好意思讚譽,那是毀名聲的事情。
因此,《射鵰英雄傳》在北方的銷售還不錯。
魯訊也收到了免費書籍,翻閱了一遍。
作為一本通俗小說,《射鵰英雄傳》可以說質量上乘,在立意上更是高絕,有一種大格局和大氣象,和鴛鴦蝴蝶派那種小家子氣截然不同。
甚至可以說在通俗小說中,它寫出了一種高度和格調。
他還注意到這本小說對於白話文的純熟運用,相當精妙。
在這個時期,無論是魯訊還是其他作家,他們幼年時接受的都是私塾教育,受到文言影響很深,在用白話文寫作的時候往往不由自主的夾帶著文言。
如果是懂文化的人來讀沒什麼問題,但讓一個僅僅識字的人閱讀,就會出現障礙。
這還是因為不夠白話,不夠貼近民眾,不接地氣。
唐朝時,白居易寫詩文,讀給小孩和老嫗聽,他們能聽懂才算是好詩,這就是讓文學貼近民眾,反映生活。
魯訊認為《射鵰英雄傳》在推動白話文寫作上有重大意義。
他以後也要注意文章中的用詞用典,當然這不是說不講文采,而是在講究文采的同時把文章寫的通俗易懂,這很考驗作家的寫作能力。
魯訊覺得林子軒是個很矛盾的人物。
一方面,他學習了西方思想,可以用西方人的思維來寫小說和新詩,並取得成功。
這表明他有著開放的思想,特別是寫出了《雷雨》和《日出》這種深刻的劇作,和國內那些舊派文人,以及不知民間疾苦,只懂享樂的新派文人都不相同。
這是他進步的一面。
另一方面,他又不像其他青年一樣為了改變舊世界而大聲疾呼,反而去研究《紅樓夢》。
在這個新文學蓬勃發展的時期,研究傳統文化無疑是一種倒退。
魯訊倒沒有這麼狹隘,他也研究傳統文化,從而寫了《中國小說史略》,為中國古代的小說做一份記錄,梳理出詳細的脈絡來。
另外,他還有對中國文學的歷史進行歸納整理的計劃,這也是對傳統文化的研究和整理。
和胡拾大張旗鼓的“整理國故”不同,魯訊是在平時講課中就完成了類似的工作。
魯訊能看得出,林子軒在復旦大學不講新詩,不講新文學,反而講《紅樓夢》,是不願意站在新文學的潮頭上,被人追捧和評價。
說好聽點這叫謙虛,其實就是保守。
所以,魯訊才覺得林子軒的性格充滿矛盾,既進步又保守,既開明又守舊。
他和周作仁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歸結於林子軒的成長環境上來。
林子軒出身商業世家,又生活在上海的十里洋場,難免受到環境的影響,商人講究和氣生財,明哲保身,十里洋場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最是消磨英雄氣概。
這恐怕就是林子軒矛盾性格的來源。
“可惜了!”魯訊感嘆道。
他在感慨如果林子軒生在北平的話,或許又是一員新文學的干將,但現在卻在通俗小說的路上越走越遠。
他知道林子軒還在寫《笑傲江湖》和《白馬嘯西風》。
這兩本武俠小說他還沒看過,只聽說《白馬嘯西風》在上海引起了極大的反響,鬧出了很多事情來,牽扯出不少大人物的往事,甚至在北平的人都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