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神人也,若非此地,我部眾無處安身,何等悽惶也!”阿木龍笑笑,說:“大王見笑,此乃上天旨意,小臣不過是個引路的奴僕而已。”
淳維聽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也笑笑。阿木龍接著說:“盤古開天闢地至今,每一個部落和方國,諸侯和王者,皆為人力所致。所謂人者,王者之根本也,世之主宰,萬物首靈也。湯之勝,根本在人,之興,乃是天數。我大夏之敗,卻非人力,亦乃天道也。若果臣下測算不錯,七百餘年後,湯也必國破人亡。其末代王者,貪婪、殘暴、荒淫,可謂空前絕後。”
淳維聽了,詫異道:“巫師果真通靈乎?”
阿木龍見淳維神情詫異,娓娓說道:“不瞞大王,小臣所謂之通靈術,全靠神授。當年,在昆吾國,臣下身為賤奴,一次作戰,被有緡氏一個奴隸差點砍掉頭顱。刀刃入肉那一瞬間,臣下真覺得自己要死了,噗然栽倒之後,已人事不省。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似乎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邁著比他足有一隻羊那麼大的雙腳,夾著大象一樣的粗重呼吸,從天而降。走到小臣身邊,俯下身來,在我脖子間輕輕嘆了一口氣。
“過了不久,小臣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只見繁星滿天,風中帶著強烈的血腥味,一些狼、老虎和豹子圍攏在死難者屍首身邊,大口啃食,爭搶的嗚嗚聲像是魔鬼的呼號。爾後,小臣下意識站起身來,奇怪的是,那些猛獸忽然停止了嚎叫,睜著綠色的眼睛,齊刷刷看著我。其中有一隻金黃色的老虎猛然大吼一聲,率先奔逃。不一會兒,成群的猛虎也如受驚一般尾隨其後,轉眼間就杳無蹤影了。狼群也是的,原先散落各處,在頭狼的嚎叫聲中,迅速聚攏,朝著猛虎相反的方向,消失在茫茫黑夜。”
說到這裡,阿木龍下意識撫摸一下自己的脖子,當年被長刀砍下的傷疤還在,隆起一道蚯蚓狀的紅疤。
淳維覺得神奇,讚道:“巫師定是上天星宿,大難不死,專為護佑我大夏之民矣。”阿木龍聽了,臉露愧色,道:“大王言重了,小臣願隨大王而不惜肝腦塗地!”
兩人正說之間,頭頂天空之中,亂雲飛渡,夕陽的光輝由淡紅而赤紅,投射到整體黝黑的陰山根部,反射出一種奇異的紫光。頭頂的黑色飛鳥不停大聲叫著,從遠處而來,又向遠處而去。有一些碩大的鷹隼,從高空俯衝下來,箭矢一樣,伸出利爪,抓起一隻一隻野兔或野雞,復又像閃電一樣,迅速升到高空,轉眼之間就隱沒在白雪覆蓋的懸崖中。
從淳維大帳出來,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夕陽完全隱沒的時候,四邊山崗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枯乾的木樁和松枝在漸趨隆重的黑夜,噼噼啪啪爆響,聲音在溝谷裡跌宕,清脆而悠長,驚醒了飛禽走獸的睡眠,尤其是一些體質弱小的動物,在黑夜的山崗和草叢中驚慌不定,四散奔逃。從自己帳篷出來,阿木龍叫了幾個奴隸,沿著一邊的山坡,爬上附近一座高崗,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然後,讓奴隸們站在一個圓圈,自己站在當中。仰頭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揮動桑木手杖,白鬚下垂的嘴巴當中唸唸有詞。
冬天山崗上,寒風吹拂,猶如赤身水洗,冰冷刺骨。茅草和枯樹不斷髮出嗚嗚的聲音,山中的禽獸或者咆哮,或是哀鳴,將假陰山的夜晚製造得一片歡騰。這時候,阿木龍收了手杖,慢慢坐下來。低著腦袋,手捏龜骨,不停地摩挲,手指跳躍。如此許久之後,阿木龍驀然睜開眼睛,盯著山下成片火光,神情凝重,好像在思忖著什麼。
良久之後,阿木龍起身,順著山坡,與奴隸們一起回到了營地。路過淳維大帳,見仍舊亮著燈光。阿木龍吩咐奴隸們散開,在淳維帳前大聲道:“小臣阿木龍求見大王。”話音剛落,只聽淳維答道:“巫師請進!”阿木龍應是,掀開簾子,走進了淳維的大帳。
淳維帳中,地上鋪著厚厚的茅草,茅草之上是新鮮的羊皮和獸皮,這些都是奴隸們捕獵之後,將最好的肉獻給大王。餘下的皮子,經過挑揀之後,給淳維大王裝飾帳篷和鋪設地面。淳維臥榻上,也鋪著數張幾無破損的獸皮,大帳中央,懸掛著大夏烏龍旗幟。貢案是用一條一條的木板做成的,上面擺放了一些乾淨的食物和肉食,還有一個黃色的泥罐子,盛放清水、奶汁和奶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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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龍進帳之後,先是行了君臣之禮。淳維示意阿木龍坐在自己對面,阿木龍誠恐謝過。淳維看著阿木龍被凍得發紫的臉膛和潔白的長髮,說:“巫師殫精竭慮,為我大夏辛苦奔波,日夜憂思,受累若斯,淳維心有不忍也。”阿木龍聞聽,急忙道:“大王切莫再如此褒獎小臣,小臣慚愧也”。淳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