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的旨意!圖坦卡蒙以無上的慈悲心愛著世人,怎麼可能——”青年的聲音在看到隱在陰影中的少女伸出來的手後截然而止。
那隻手掌託著一本翻開的教典,隨著他曾經認為是這世上最慈悲聖潔,現在聽起來卻那麼冷酷可怕的聲音說出:“神說,信我者,必將自萬千路中見著唯一大道,自黑暗中見著唯一光,自塵土中見著唯一美好。”
被豎在教堂尖頂上,那個巨大的十字架突然射出耀眼無比的白光,就連距離如此遙遠的年輕主祭都感到自己的身體被某種聖潔溫暖的能量洗滌了一遍,接連多日不休不眠照料病人的疲憊一卷而空,而教堂那邊響起的波浪般的驚呼與歡呼也證明了這絕非幻覺。
但這卻讓他更絕望了。
神竟然還如此眷顧著使徒……也就是說……這一切……
望著那些正瘋狂地歡呼著“圖坦卡蒙”之名的民眾,主祭突然之間明白了這一切的原因。他握緊了拳頭,表情有些抽搐:“……難道……是為了……信徒?”
法師揚了揚眉,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同時,在心中作了個決定。
她緩步自陰影中踱出:“多雷主祭,你在入教時,就發誓以最虔誠的身心侍奉我神,讓這些無信者同樣沐浴在圖坦卡蒙的榮光之下,難道不是你該做的嗎?”
“不!”主祭失控地倒退一步:“沒有任何人是應當從他的罪惡中獲得利益的!即使——即使是——神——”
巫妖的目光透過物質層面的阻隔,看到了那個鮮豔的,熱烈的,純潔的靈魂上出現了一絲絲裂縫,她滿意地彎起嘴唇,銀藍色的眼睛顏色突然變得無比深邃,彷彿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一般。巫妖低低地,用一種深淵惡魔在蠱惑人心時特別鍾愛的聲音,輕柔地問:“當你信仰的神本身就是罪惡時……要到另外一邊來看看嗎?”
使徒休息房間的門終於在門外守候著的神職者們擔憂的目光中再次開啟,剛才還像是突然失常而在大人面前失態至極地哀嚎著的多雷主祭已然恢復了一個高階神官所應有的儀表,矜持而不失親切地與眾人打了招呼,慢步離去。
看來這段時間多雷主祭真的十分操勞……眾人目送著他的背影,暗自想道。
房間裡,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步出了一名身形修長的黑髮男子,他微微欠一欠身:“我的主人,您真的不應該搶奪一個惡魔的職責。”
安緹諾雅瞥了他一眼:“我以為你上次說你暫時不會對任何靈魂感興趣。”
塞巴斯蒂安皺皺眉,露出一個相當微妙且複雜的表情,然後抬起手臂,用那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掩住鼻子:“哦,我想您也應該知道,您身上現在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味有多讓我……噁心。抱歉,主人,我失禮了。”
公主微微一笑:“沒關係,塞巴斯蒂安。”
六對巨大潔白,每一根羽毛都在散發著神聖光輝的羽翼猛然在她背後展開,一瞬間彷彿整個房間之內有無數美妙的聲音在唱著聖歌。
塞巴斯蒂安的臉立刻黑了。
他強忍著立刻離開這的衝動,用特別真摯的語氣說:“您總是能讓我驚訝呢,我的主人。”
安緹諾雅瞥了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一眼,收起翅膀:“你會有其他更好的選擇的,塞巴斯蒂安。至於他的,將會是一顆十分完美的靈魂寶石。”
如此純淨美好卻被拉入深淵的靈魂,假如製作成巫妖的靈魂寶石,那會是多美妙的一件事!
因為在守序善良陣營呆得太久而無比懷念自己巫妖身份的法師託著腮,開始期待起多雷主祭的靈魂墮落到適合製作寶石的那一刻。
【儘管你現在心情很好,但出於關心,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一下,已經成為“守護者”的你,是無法將自己的身體轉化為巫妖的,當然,半神巫妖也是一樣。】法則不緊不慢地在她腦中說道。
巫妖——不,前巫妖——“喀喇”一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柄。
無法聽到法則聲音的惡魔執事挑起眉,關心道:“主人?”
安緹諾雅面無表情地接過塞巴斯蒂安遞上的銀製鑷子,慢條斯理地挑出刺入手指與掌心的瓷器碎碴,沒有回答任何一個聲音。
法則似乎等待了一會她的反應,再次開口安慰道:【事實上,你也並沒有什麼損失,雖然無法轉化成巫妖,但巫妖的特殊能力,也還是給你保留了不少,不是嗎?】
不。
前巫妖陰沉地想。
至少……她失去了晃盪著一身骨頭到處嚇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