坳口到後面休整,但能自己走出坳口的,竟已不足兩千人。這一仗,慘。
吳軍衝上來,追風軍仍是以拋矛先行攻擊,隨後接戰,戰鬥越發酷烈,兩邊都打瘋了。吳軍不能退,退也是死,唯一的活路就是沖垮追風軍。追風軍不能退,退了不但自己死,一家老小都要死,唯一的活路,是殺光入侵自己家園的賊子。
兩支抱著必死之心的軍隊,不死不休地苦鬥,飛濺的血,比當頂的太陽更熾熱。
吳軍的攻勢仍是鋒銳無匹,雖然追風軍有一多半換上了鋼刀鐵槍,仍然阻不住吳軍的進攻,比上一陣的時間拖得稍久,後陣還是被小股吳軍突破了。周江毫不猶豫地投入了第七營,鐘山晚也立即調一軍上來。坳口前,數百步窄窄的地段,近兩萬人擠在一起廝殺。周江的第八營幾乎無處插足,直到數千人戰死,騰出了空間,周江的第八營才能衝進去。
空間騰出來了,地面卻鋪滿了死屍,活著的人,就踩在死人的屍體上拼殺,不管踩著的是敵人,還是自己的同袍,生死之間,沒有選擇。
鐘山晚已經瘋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支沒有受過什麼訓練,甚至兵器都沒有配備的流民軍隊能擋住他的百戰精銳。他血紅的兩眼死死盯著戰場,人影略一稀少,立刻便調一軍上去。
他發瘋,周江也只能陪著發瘋,先前還能把傷者從坳口撤出,把死者也移出去,但現在也顧不得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守住坳口,死守!死守!只要後隊陣列一被突破,立刻往裡投入軍隊,第九營,第十營,十一營,十二營,預留的十二個營全部調空,又從兩側擠出四個營,不斷往裡投入兵力。
大半個白天,坳口處的激戰沒有停過一刻鐘,屍體鋪了一層又一層,當週江把他的第十四個營投入時,屍體已經鋪到了半山坡上,吳軍要先爬上屍山才能與追風軍接戰。
太陽落山,鐘山晚身子搖了一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好半天的時間裡,竟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他雖年輕,打過的仗卻已不少,他家世代將種,聽過的戰爭更是車載斗量,可從沒有一場戰爭如此激烈,如此殘酷,沒見過,也從來沒聽說過。
而敵人,只是流民,甚至,沒有配備武器。
鐘山晚想哭,卻哭不出來。他突然極其強烈地想見吳不賒一面。這個妖王,他到底是憑什麼,讓這些流民為他戰鬥,不惜一切,不死不休。
吳軍陣中終於響起了鳴金聲,吳軍潮水般退了下去。鐘山晚隨即派了一個人來見周江,請求找回吳軍士兵的屍體。周江答應了,但只給屍體,衣甲、兵器一概不給。
屍山被搬空,在這段短短的坳口,大半天的時間,追風軍三萬多人戰死,重傷或傷殘的也有三萬多人。十萬追風軍,還能站在烏靜思面前的,僅有三萬出頭。即便這三萬人,也幾乎個個帶傷,但殘酷的戰鬥和戰友的死亡並沒有讓他們退縮,默默收埋戰友的遺體,他們的眼神越發堅毅。
瀝血的刀,雖然崩出了刃口,卻也磨礪出了殺氣。
吳軍也清出了兩萬多具屍體,這是奇蹟。只有木槍、竹矛,且大都是新兵的追風軍硬撼百戰精銳的吳軍,傷亡比居然達到了三比一,死亡率幾乎接近。若非事實擺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鐘山晚不會,烏靜思也不會。
追風軍的勇氣是一個原因,地利也是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坳口狹窄,周江又不斷投入兵力,逼得鐘山晚也不得不投入兵力。人擠人、人推人,百戰精銳的吳軍,別說戰陣,甚至個人的武技都難以用上,就只是砍,只是刺,前後左右,到處是人,逮著一個是一個,所有的功夫在人堆裡全都是笑話。抵消了吳軍大部分的優勢後,這樣的傷亡比也就正常了。
吳軍遺留下來的兵器盡數落到了追風軍手裡,剩餘的三萬追風軍終於有了武器,也終於有了一點軍隊的樣子了,在他們血戰餘生之後。
但烏靜思還是非常憂心,今天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太慘了,明天呢?若吳軍明天還是這樣的進攻勢頭,追風軍能擋得住嗎?算算路程,追風城的援軍最快也要到明天午後才能到,這三萬殘兵還必須撐大半天,能撐得下去嗎?
遠處忽然有火把亮起,一點兩點,三點五點,很快就連成了線,如一條火龍般遊了過來。
“援軍?”烏靜思心中怦怦跳,按道理說不可能,追風城的援軍除非是坐船順江而下,才可以來得這麼快,可追風城根本沒有這麼多船,最近這段時間,出去的船多,進來的船少。烏靜思先前沒注意,這會兒卻猜到了,必是吳軍搞了鬼,攔截了進來的船,讓追風軍無船可用,也就無法沿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