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沒有!”讀到一半賢妃怒喝,爬起來就去撕懿旨:“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沒有不尊正宮?”孟扶搖笑:“本宮入宮那日,你為何不去請安?”
“我有命宮女和皇后告假!”
“哦?”孟扶搖慢條斯理整理衣袖,“那你可還記得本宮當時說的是什麼?”
賢妃哪裡記得,孟扶搖好心提醒她:“本宮說,有病就該治。”
“對對,就是這個,你說有病就該治。”
“是啊。”孟扶搖笑盈盈,“可我有說,準你不來麼?”
“……”
“至於草菅人會……”孟扶搖微笑,“來人啊……把那些漂亮骨頭起出來,提醒下賢妃娘娘不太好的記性。”
埋在冷宮裡的那些花匠的白慘慘骨頭被起出來,猙獰的骨頭帶著微紅的泥土直逼到賢妃眼前,帶著血腥氣的泥土味道和屍骨特有的腐臭死氣直逼到賢妃面門,她慘叫一聲,眼睛往上直直一插,便要暈去。
孟扶搖可不想給她現在就昏,她要她做的事還沒做呢。
她上前,輕輕拍拍賢妃,賢妃從迷亂中醒來,一眼看見微笑盈盈的孟扶搖,魔鬼似的傾身在她眼前,衣襟微露,衣襟下垂著的絲絛上繫著一柄小小的金剪刀。
剪刀……
她盯著孟扶搖的眼睛,那眼神華光流溢,浮波旋影,迷迷離離閃閃爍爍都似是在說話。
說著什麼?
她的腦子微微暈眩起來,一層又一層的迷霧浮起,蔓延,降落,漂移。
她覺得自己也似漂移起來,化為粉,化為霧,化為煙,化為這天地間自由浮游的主宰。
然後……
然後她不知道了。
等她稍微有點意識的時候,就看見滿殿的太監軍士,皇后滿身鮮血的躺在地下,而陛下,又在撫屍痛哭。
她覺得手心有點涼有點粘,低頭一看,滿手鮮血,一柄小剪刀抓在她掌中。
然後她看見陛下憤怒的走過來,指著她鼻子罵了些什麼,又對軍士們說了什麼,那些骯髒的,粗俗的兵們便上前來,毫不憐惜的拉起她。
她的髮髻被扯落,衣裙被踩破,高貴的釵環被胡亂扯丟一地,她不掙扎,只茫然的看著陛下,那個夜夜恩寵、枕邊絮語、那個喊著她心肝寶貝小乖乖小綿羊小兔兔,發誓用全部的君王的寵愛來愛他的愛妃的陛下。
他卻不理會她,只是那樣雙目噴火的看著她,那樣目光森冷,毫無情意,那樣陌生可憎,寒氣逼人。
原來……
她輕輕的笑起來,道:
“真是的……”
這是寵冠六宮的賢妃,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
賢妃弒後一案震動京華,她弒後證據確鑿,再加上她之前就揚言要讓皇后好看,全宮嬪妃都在場聽見,眾人都說皇后一直待她寬厚,她卻驟下殺手,真是豬狗不如。
她被打入冷宮,朝中上下齊聲要求懲治殺害皇后的兇手,西平郡王跪求攝政王援手,內外交困的攝政王猶豫著答應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作,當夜,被打入冷宮的賢妃自盡。
她非死於陰謀之網,而死於情意之殤。
不過對於步步為營草灰蛇線的政客來說,她的死只是射向攝政王最後一層屏障的箭矢而已。
賢妃明明是自殺,但是當痛失愛女的西平郡王入宮時,軒轅皇帝向他展示的卻是賢妃被人勒死的證據,甚至連兇手都交給他了——這個兇手,西平郡王認識,正是他自己按照攝政王命令,佈置入內宮監視帝后的雙面間諜之一。
到得此時,不用說,一定是攝政王知道沒辦法幫她女兒脫罪,又答應了他救賢妃,無奈之下,乾脆先殺了賢妃!再偽裝成自盡的模樣!
軒轅顯對著西平郡王垂淚,和他赤忱交心:“郡王啊……朕其實最愛的還是賢妃,打入冷宮只想等風頭過去,留她一命,不想……唉……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當朝竟也不鮮見啊……”
西平郡王一抹眼淚,當即回府,當夜,鳴炮三響,震驚昆京。
他反了。
巍巍如山的攝政王勢力,在被日漸削薄之後,隨著西平郡王的背叛,終於徹底傾塌。
那夜,京郊隆隆炮響傳遍昆京,軒轅皇宮亦有聽聞,所有人都關起殿門,悚然靜默於黑暗中,等待著血色長天再次變色,已經關閉的崇興宮內,卻有一條“鬼影”,緩緩遊移在宮闕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