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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細細的戒指。戒指已經有些舊了,色澤也微微發黑,有些暗淡。

他買它的時候,不過十四歲。看它和其它樣式繁複的戒指,一起躺在白絨布上,他忽然的覺得,它是那麼不同,只有它配的上她。

她曾經笑他:“玫瑰和玫瑰有什麼不同呢?只是因為他愛她,所以才以為她是獨一無二的那朵。”

她腿上正攤著一本小王子,她笑他學了那麼多年的法語,卻連這樣一部著名的童話都不知道,興致勃勃的要教他。橙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臉顯得更加的小,一雙眼睛熠熠的閃著光,彷彿漂亮的黑曜石。

他甩上車門,急急惶惶的跑上去。

她住的是一棟老樓,過道的燈,很多都壞了。他就這樣在黑暗裡橫衝直撞,直到看見如豆的燈光,暖暖的耀在前方,他才安心。

她還在。他想,又把戒指放進了衣兜裡。

他忽然又沒了告訴她的勇氣。

彷彿只要不說破,他和她,他們的日子,就可以一直一直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一直到海枯石爛。

如果他早知道是那樣的結局,他會不會像這樣放棄?

她死後的每天每天,他都這麼問自己。他的脖子上繫著條細細小小的鏈子,正中懸著一枚,同樣細細小小的戒指。

門吱嘎一聲開了,她就站在門口,神情和姿態,彷彿等了很久很久。

像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站在門檻上,猶豫著要不要出去。

她說:“你來了?”

他說:“是啊。”

她笑了笑,說:“真好。”

他遞上賀卡,輕笑了一聲:“是啊。”

這時候不知道哪家的狗,汪汪的叫了一聲,接著是腳踏車碾過冰稜子的聲音,吱吱嘎嘎。

她往門框上一靠:“下雪了呢。”

他說:“是啊。”

她撣了撣他大衣上的雪星子,笑:“怎麼老是‘是啊是啊’的?”

他也笑,呵呵的不做聲。

她想起什麼似的,從大衣的口袋裡抽出一張碟:“問小張借的,一直忘了還。”

“他就住在隔壁樓的三層,能幫我送過去一下嗎?”

他覺得奇怪,卻也沒問,答了聲:“好。”

門又噠的一聲,合上了。

陳淑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離一樣,整個的癱在了地上。

她原本以為她會做不到,她以為她會在他溫暖的笑顏前,落下淚來;她怕她會說著說著話,忽然的咳出一口血;她怕她會忍不住的踮起腳吻他;她更怕,她來不及送出那張CD,她唯一可以留給他的聖誕禮物。

而現在她終於可以安心。

她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往房裡爬。

人死的時候,總喜歡可以有個安穩的倚靠。

而她,只想爬回去,躺在床上,靜靜的等著天黑,等著死神蓋上她的眼睛,等著靈魂終於掙脫身體的束縛,結束這短而長的一生。

地板上有著紫砂茶具的碎片,其中的一片,刮開了她的腳趾,銳利的疼痛讓她輕撥出聲,但她依然用力的,用盡生命中所有的力氣,一寸又一寸,堅定的前進。

地板有幾天沒拖了,上面有淺淺的腳印,一個一個都是他的,那麼大,她兩個手都蓋不住,她幾乎可以想象他走路的樣子,矯健的確定的,真真的健步如飛。

她已經這樣的拖累了他,她再也不能拖累他。

她這麼想著,已經是倦極,喉頭一填,嘴角滲出血來。眼眶裡,也慢慢的滲出血絲,血跡如同小蟹,緩緩的,緩緩的,爬了滿臉——

就要死了呢。

她想。

好不捨得呢。

她又想。

最後,她合上眼睛,把頭,輕輕的輕輕的貼在那個腳印上,微微一笑,仿若睡了過去。

血流過她的臉,流過她的耳垂,流過她的頭髮,流在地面上,一個腳印,終於淺淺的顯出形狀來。

彷彿,刻在上面一樣。

劉朝儒恍惚間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很溫暖美好,他渾身暖洋洋的不想結束。

直到門鈴叮咚的響了一聲。

兩聲。

三聲。

然後門把手咔的響了一聲,寒風呼呼的灌進來,但他還是不想起來,翻了個身,背對著門口。

然後門又關上了。

房子裡又是一片溫暖。

腳步聲噠噠噠的響起,一直響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