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了一聲:“我只是有點擔心,呃,他的名聲。”
果然,外交官夫人立刻暴跳如雷:“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亂搞!”
顯然她會錯了意。
劉朝儒也不生氣,手指一圈一圈的繞起電話線,慢條斯理的說:“我聽你的——現在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一起。”
電話那頭立即響起了抽氣聲,絲絲的像吐著信子的蛇。
他嘴角牽起笑,這又該算得上母親的大挫敗吧?
這麼想著,他覺得心滿意足,摘下電話,把纏繞的線粗粗一捋,拔掉手機的電板,什麼也不去想,只是這麼坐著,坐著。
別墅裡英式的大吊鐘,“噹噹”的響著,聲音撞到牆面上,又被硬邦邦的反彈——鋪滿紅木的房間,顯得空曠而冷。
劉朝儒雙手交叉在腦後,頭一寸一寸,慢慢的擱在臂膀上,他努力睜大眼睛,內雙的眼皮,可以看見細細薄薄長長的一層。黑色深潭中,透明的液體慢慢的滲出來,積在眼眶,越積越重,卻怎麼掉也掉不出來。
12月24日,平安夜,隔壁鄰居家呼啦啦的來了許多人。其中有幾個帶著火紅色的聖誕帽,白色的絨球,重重的垂在下面,時上時下的振動,又有個女孩兒,蘋果臉大眼睛,見他同樣黃面板黑頭髮,敲了敲窗,哈了口氣,歪歪扭扭的寫上字:“一起玩兒吧?”
他笑著搖了搖頭,笑聲悶在胸腔裡,轟隆隆的響。壓迫著肺部,快要透不過氣。
她和昨天身下的女子,長得頗有些相似。豐滿的胸,握在手裡,滿滿的彷彿圓潤的葡萄酒杯。
他像母親所詛咒的那樣,成了越來越不像話的浪蕩子,流連於不同的身體,柔軟的膩滑的,男人的女人的,激情過後是更大的空虛,他全心投入,冷然起身,望著黑色的窗,等著天明,等著墮入阿鼻地獄。
只是,今天不行——今天是他的禁慾日。
在這個泰半人都搖曳如花的日子,他唯一的亮光,一曳,被風撲滅,“譁”的一聲火星子被撲得滿地都是,燙在他的心上,要命的疼。
某個平安夜的傍晚,鵝毛般的雪卷著北京。風撞在破舊的窗稜上,啪啪的響。落了漆的天花板,懸著光禿禿的燈泡,光和影,交錯重合——昏黃的燈光,一會兒照在他臉上,一會兒打在她身上,而他們卻始終不能,同時浸在光明之中。
——仿若他們之間的一次次錯過。她風華正茂的時候,他還不及學會愛;而當他終於長大,她卻再也等不起——一些人和一些人,命中註定是要纏綿致死;而另一些人和另一些人,卻始終只能,錯過而已。
卻始終只能,錯過而已。
十四歲後的好多年,劉朝儒都沒有再見過陳淑。
他不能,他也不想。
那天,他渾身冰涼的從李宅回來,尖刻的話語彷彿一根根尖且細的刺,根根扎進他的心,仿若童年時扎進指尖的細針,滲不出血,流不出淚,卻疼,疼得讓人想大叫,想發狂,卻始終只能渾身發冷,發不出任何聲音。
厭惡感噁心感,一陣陣的向他蓋來,幾欲淹死。
碎玻璃片碎製片夾雜著紅的綠的,漫漫的鋪著臺階,平時頗有教養的貴婦,披散著頭髮,瞪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癱坐在地上。
暗紅色的高跟鞋,一隻吊在腳上,一隻還勉強的穿著。
她叫道:“你去找那個狐狸精啊你去找啊!”
她嘿嘿一笑:“我早知道她是個騷貨!來路不清,高中文憑?怪不得這種人都能當秘書……我平時打電話找你,你就工作工作的敷衍。研究檔案?討論問題?”她仰頭呵呵笑了一聲,隨手抄起菸灰缸砸過去:“研究玉蒲團還是金瓶梅?討論什麼時候去偷情,用什麼藥,穿什麼內衣,放什麼片子……”
還沒等她說完,背對著劉朝儒的男人,彷彿揚了揚手,尖叫和清脆的巴掌聲,一起響起來。
“你閉嘴!”
男人往後一倒,整個身子都掛在了門框上,彷彿是倦極,連聲音都無比的蒼涼空洞,他說:“沒錯,我愛她。”
劉朝儒冷笑一聲,扭頭往回跑,連陽光打在身上,也是冷的。
彷彿從那天起,他就一直在黑暗裡跑著,沒有出口沒有希望沒有光,甚至,都不存在繼續下去的意義。這樣子,過了一年又一年。時光是怎麼流逝的,窗外的梧桐,是怎樣從綠轉黃復轉綠,李家的小霸王是怎樣一節節竹子般拔高的,他一概不清楚。
直到重逢。
重逢的那天,天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