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強,只好像吞了個蒼蠅似地找女兒談心。母女二人屏退了侍者,做出一番交心私談的姿態。
趙燕凝當先開口道:“為什麼到了現在反而不肯答應了呢?女兒,不要騙你自己。”
趙瑟搖了搖頭,靠在趙燕凝的肩上。“像是和親一樣……”她一下就哭了出來,“這不像是愛情,媽,這像是賣身!”
“啪”地一聲脆響,趙瑟半邊臉火辣辣地疼。她含著淚抬起臉,發現她的母親站在那裡,柳眉倒豎,氣得彷彿渾身都在哆嗦。
“瑟兒,你真讓我失望。”趙燕凝指著女兒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究竟有什麼臉在這裡自怨自艾?難道不是你把他放出來的?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必須為此負責!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想想吧,因為你的緣故,數千年傳承的榮耀與光輝幾乎要被徹底踐踏。作為趙氏的子孫,如果賣身能挽救這一切,那就去賣身吧!”
趙瑟笑了笑,擦掉眼淚,輕聲道:“我知道。明天我會去京口。
葬禮
乙酉年三月,隨著壽州與彭城的失守,東西相望守衛整個淮河的兩顆雙子星相繼隕落,江南的淮河防線徹底崩潰。
葉十一兩路大軍,彭城一路由他親自率領,自北向南攻克下邳、清雎、盱眙、泗口、淮安,一路勢如破竹,鋒銳直指廣陵;壽州一路以越鷹瀾為首,順流而下,由西向東攻克鍾離,而後向右一轉,撲向歷陽。至此,淮河全線告破。淮北、淮南,淮東、淮西,千里用武之地進入葉十一掌握之中。淮河一失,蔽翼長江的藩籬就沒有了,千里長江防線頓失依託,宛如任人上下其手的美人——當然,是壞脾氣的美人。
乙酉年四月初二日,葉十一兵至廣陵,越鷹瀾拿下歷陽,與此同時,羅文忠水軍亦逼近武昌。二十餘萬水陸精銳萃集於長江中下游,遂成合圍金陵之勢。
這一下,長江再怎麼靠得住,金陵的大士族心裡也開始著慌了。長江,江南最後的屏障了。是的,無數歷史告訴他們,這道最後的屏障是牢靠的。可是萬一的?要知道,萬事都是有特例的。雖然古往今來栽在長江上的英雄豪傑數不勝數,然而最終跨過這座天塹的天之驕子也並不是沒有,而且還不止一個。葉十一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呢?誰也不知道。如果屬於前者固然最好不過,可如果他要是沒栽下……一旦失去了長江這最後的籌碼,恐怕就算他們再想要投降,他也不會接受了吧?對於江南計程車族而言,哪怕冒一點點風險,他們的內心都會無比恐懼。並且,葉十一佔據的這兩處地方,也讓江南計程車族們蒼白了臉色,簌簌發抖。
廣陵和歷陽。如果不能瞭解江南計程車族為什麼會對這兩處地方如此敏感,那隻需要拉一張最簡易的地圖來看看就明白了。長江千里,自涓涓細流至下游滔滔江水,波濤洶湧,遂成天所限南北之嘆。長江下游這一段,易渡之處只有兩個,就是分別是處金陵上游的採石渡和處金陵下游的瓜州渡。歷代北敵渡江南攻,成功攻陷金陵的,不是出採石渡就是出瓜州渡。因此,金陵上下游的兩處至關重要的重鎮——採石和京口,就是為了防守這兩處渡口而設。一般而言,只要採石和京口有一處失守,金陵必破無疑。而長江北岸,唯一可以橫渡採石的就是歷陽;唯一可以橫渡瓜州進抵京口的就是廣陵。現在,即使長江防線也殘破不全,歷陽和廣陵都落到葉十一的手裡了……
金陵陷入了恐慌。葉十一雖然還沒有打,他們自己就已經有了亂套的意思。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主戰的,主和的,吵成一鍋粥。他們連剛死了丈夫的女人和都剛死了老婆的男人不放過。趙瑟和張襄好不容易逃命回到金陵,立即就被拉入了戰局。國仇家恨,張襄自然成了無可爭議的主戰派。撂下一句:“吾與葉十一,勢不並立人間!”人抱著孩子就回家了。至於趙瑟,態度就實在有些曖昧了——
那是在乙酉年地三月二十二日,趙瑟回到金陵的那一天。趙瑟正式收到通知,她的確已經是個寡婦了。趙瑟當即對自己的寡婦身份表示茫然。所謂茫然,具體的表現形式就是抬頭一陣四顧,然後視線落在張襄臉上時,她突兀地笑了。
“喂,張襄。你看,你剛死了老婆,現在我又剛死了丈夫,”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孤獨而可憐的男人,認真地建議道,“所以乾脆我們倆湊活湊活,結婚算了!”
由於趙瑟這一番建議是在宮殿前當著金陵全體文武百官的面說的,所以當即就震駭住了相當大一批人。眾人張口結舌,不知所謂。相比起來,反倒是作為當事人的張襄表現最為鎮定。大約是薛玉京的死,使他百事不能縈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