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裡閃爍著興奮,那是一種類似於被一塊金磚砸在腦袋上,卻還要極力剋制著衝動,不要大聲叫出 “我發財了”這類有損風度的歡呼。
但是,很快,她還是歡撥出來了——“這樣,我們可以得到漢中了!”她說。
陸子周向元元點頭。一旦張氏與葉十一開戰,顯而易見,作為關中大後方的巴蜀,就是那個得利的漁翁。
那麼,元元的興奮也就可以理解了。
僅以守論,據巴蜀者自來以北守漢中、東據江陵為最好態勢。據江陵可全據巫山之險,守漢中可全據大巴山之險。兩者相比,漢中的意義又有甚於江陵。江陵居巴蜀下游,自江陵入翟塘,須逆江流而上。是以歷代攻蜀,以從漢中入劍閣者居多。而漢中夾在巴蜀和四川之間,對巴蜀擁有地利,而對關中卻只是共享秦嶺之險。自漢中越秦嶺北進關中較難,越大巴山南進巴蜀則相對容易。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說法——“巴蜀之根本實在漢中。未有漢中不守而巴蜀可無患者也。故昔人謂東南之重在巴蜀,而巴蜀之重在漢中”
目前,漢中歸附於關中,元元和張氏以大巴山為前沿相對峙,地理優勢盡在關中一方,可謂被動非常。所以,儘管元元控制了東面的江陵乃至於更為重要的戰略要地襄陽,可漢中死|穴一日握在張氏手中,她就一日不敢輕舉妄動。元元想要逐鹿天下,大約做夢都盼著能奪取漢中。
那麼,現在好了。張氏與葉十一開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只需來個趁火打劫,出兵奪取漢中。這樣,無論她以後是據江陵東臨荊楚,還是漢中北窺秦隴,亦或藉漢水東下,甚或呼應兩路以出中原,都在戰略上具有了極為廣闊的空間。自此,就可以舒展兩翼,鳳翔天下,從而徹底擺脫偏霸的局面,逐鹿於中原。
於是,元元不加掩飾地表達了她的興奮。她用歡快地語調道:“想不到這一次葉十一竟是如此肯幫忙。我一得到訊息就立即趕回成都。要趕緊準備,葉十一一起兵,我立即就率軍出漢中。啊,也算我們投桃報李,幫葉十一個忙……”
陸子周神色一動,截口道:“你要親自領兵打漢中?”
“自然是我親自去!”元元微微有些詫異地道:“現在能有把握勝的只有我和狄帥。金牛道出了名的艱難,難道你還想讓狄帥那麼大歲數去受那個罪?還是你我出征,狄帥留守成都為上。”
陸子周聞言,終究一聲嘆息。狄桂華的身體和年齡,的確都不允許她在艱難無比的金牛道上去冒險了。
元元問道:“有什麼不妥麼?”
陸子周沉吟半響,答道:“主要是荊襄。出兵漢中,無論我們和葉十一有沒有約定,實際上都對關中形成了合縱之勢。這種形勢,張氏不可能不加考慮。如果我是張媛,最好的策略無過於以連橫對合縱。與河北的盧文瑤、傅鐵衣結盟斷葉十一後路,與趙瑟結盟出兵武昌,謀我荊襄。這樣,不獨張氏和葉十一,我們也將陷入兩面作戰的境地。我擔心你不在成都居中排程,荊襄有失。”
元元一聽果然神色凝重起來,略加思索便下了決心。她牙齒輕輕咬著嘴唇道:“確實有這個危險,但也不能為了可能的危險就白白放走奪取漢中的機會。這樣,只好由你留守成都了,小乙對你總還是信服的。”她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道:“真是可惜啊,本來我還發誓以後征戰四方都帶上你一起呢。這樣,留在歷史裡一起征服天下的就是你和我兩個人。想不到,第一回就沒搞成。”
陸子周心道:怕是以後你也搞不成。
果不其然,元元緊接著便道:“我也想明白了,你呀,天生就是坐鎮大後方的料。我去打下來這天下,你給我守著,也挺好。”她說著緩緩地眨著眼睛露出一個微笑。
陸子周只道:“盡力而為。”
元元卻彷彿不甚滿意,有些埋怨地道:“我還當你要說什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呢!”緊接著,她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笑了,看著陸子周道:“子周,你剛才說荊襄可能有事。我怎麼記起來你前些日子可是也說過武昌可不戰而得啊,如今卻不知還做不做數?看來,你可是也要承認自己也有算錯的時候了吧?”
陸子周嘆了口氣,卻沒有說話,只偏過頭去盯著桌面,眉頭微顰,似有什麼煩難之事。
元元不過開個玩笑,想不到陸子周竟是這樣反應,心中既驚訝又懊惱。她掂起腳,視線越過陸子周的肩落在桌面上。桌面上被陸子周盯著的,是灑開了的三枚銅錢。元元吃了一驚,訝然道:“你這是……卜卦?”
陸子周搖了搖頭,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