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忒沒分曉,他的田禾被你人馬踏壞了。人若無糧,豈不餓死!他來哭訴,出乎不得已,你們知事的,就當賠償安慰他才是,為何反打他這般模樣?忍心害理,不體民情。”高澄罵道:“你這狗職,也與村牛一樣。汝在我父王麾下為將,是何等樣抬舉你?得到今日,不思報本,反與村牛分疏,牴觸俺,可惡,可惡!”眾棍徒一齊嚷道:“這是什麼鳥官,敢來觸犯公子!”林時茂罵道:“都是你這夥無籍棍徒引誘公子。明日對丞相面講,把你這幹人盡行驅逐,方豁俺胸中之忿。”高澄喝眾人:“與我打這廝。”眾軍士見說,素知林時茂手段高強,都不敢動手。林時茂發話道:“今日不與你角嘴。明日早朝後,同你到會議堂高爺處說個明白。”回頭分付齊德道:“你且去,俺明日將些銀兩賠償你便了。”齊德磕頭道:“深謝老爺恩德。”爬起來,一步一跌,叫苦連天的自回去了。林時茂策馬帶蒼頭向西而行。這高澄帶領軍士,扛著大鹿,慢不為意,一頭笑一頭罵,也進城中去了。眾人領賞散訖?
次日,林時茂同眾官早朝已罷,齊赴會議堂,參見高歡,共議朝政,至已時皆散。高歡將欲退堂,林時茂向前道:“總參有事稟上主公。”高歡問:“有何事說?”林時茂將高浪打獵踏壞民田,打傷齊德之情,循頭至尾,細說一遍。又道:“公子終日遊蕩,不理正務,淫人妻女,僭人產業,為害不淺。不知何處尋來一夥無籍惡少,引誘公子,無所不為。若使聖上聞知,主公面上須不好看。速宜把這班棍徒流徙邊遠,曉諭公子改過,不惟主公之幸,天下亦幸甚矣。”高歡聽罷,道:“孤已知道,將軍請回。”林時茂拜辭自回。
高丞相上轎回府,廳上坐定,喚管門官進來,問:“公子在外,一向作何事業?”管門官道:“公子在府則攻書史,出外則習弓馬,並無他事。”高歡怒道:“總是你一班蠢材矇蔽引誘。若不直言,先斬汝首!”管門官見丞相發怒懼怕,只得跪稟說:“公子近來與一夥花拳繡腿無賴之徒,終日飲酒作樂,出獵遊戲。常打鄉村百姓,壞了田中禾稼,吃了人家雞犬。這些百姓,一來感老爺德政,二來懼老爺法度,敢怒而不敢言。街坊上亂紛紛說公子的過失,此事是實,餘者不知。”高歡將管門官喝退,當下怒髮衝冠,坐在堂上。午牌時分,只見高澄醉醺醺回來了,高歡罵道:“你這畜生,在外做得好事!若非林總參稟知,幾被汝所誤。”喝令軍士拿下斬首。原來高歡的軍令極嚴,眾軍士不敢不遵,只得將高澄鬆鬆縛了,且未動手。早有人報入衙裡。只聽得當地一聲,雲板響傳出堂來,夫人請老爺議緊要話,高歡帶怒退入私行。
原來這高歡的夫人婁氏,所生四子,獨愛高澄。當下聞報,驚惶無措,急請高歡,勸道:“丞相差矣。父子天性之恩,況兒子不犯軍法,何故致之死地?只是訓誨一番,教他改過便了。”高歡道:“夫人不知,這畜生帶領一起棍徒,在外生事害民,非止一端,為禍不小。異日干出事來,孤與夫人為他所累。今日不若早除,免致後悔。”言罷,即傳令刀斧手速斬報來。婁氏雙膝跪下道:“看妾薄面,饒他死罪,但重責這言生,戒他下次。把這些無籍之徒重治,連夜配發遠方,無人引誘,便沒後患。”高歡思想一會道:“夫人請起,孤自有處。”即出堂,叫軍士拿轉不肖子來,開了綁跪下,喝道:“你這畜生,罪不勝誅。且看夫人之面,把你這頭,權寄在頸,以後再蹈前轍,必然誅戮。今日死罪既饒,活罪不恕2”教軍士行杖。眾軍士跪下道:“公子雖然犯罪,小的們焉敢行刑。”高歡喝散軍士,令虞候帶進衙裡,自打至數十餘下,怒氣不息。夫人又力勸,方才住手。隨將高澄監禁在書房,不許足跡出門。當晚升堂,凡是高澄平日親近的軍士,相隨的棍徒,盡發有司問罪,驅遣刺配。又著虞候齎白銀十兩,送與齊德。因此鄉村百姓互相傳揚,感嘆林時茂的恩德。
且說高澄監禁在書房中,悶悶不已,又無一個心腹人在身旁,咬牙切齒,深恨林時茂,痛入骨髓。只待身子掙扎些,決尋釁隙,害他性命,方洩此恨。不題。
再說林時茂已知高澄被父責打,棍徒俱已趕逐,心裡暗想:“是我一時路見不平,將此事對丞相說知。這夥兇徒趕逐,卻也罷了;只是他父子至親,高澄雖然被責,日後相合時,必進讒言,終須有禍,不如及早尋一個避禍計策。”心下躊躕半晌,點頭道:“是了,是了。俺如今妻妾雙亡,又無男女,單隻此身。平生不知害了多少生靈性命,罪業深重。今此一計,一者避禍保身。二者消魔解瘴。想這魏國裡安身不得了,聞知梁武帝最重佛教,不如走入中國,削髮為僧,逃災躲難,免遭暗害。”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