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兩邊的漢子們你一言、我一句地攪和,莫老爹背對漢子們坐著,慢條斯理用過飯,再慢騰騰地點了水菸袋,半眯老眼,抽著煙。
“莫老爹,您老兒要不要說個幾句?咱們何時才能吃到頭兒的喜酒啊?”
“唔……”老人風乾的瘦臉略偏,沉思似的,也不答話,就嘴角抿了抿,像是在笑。
吃喜酒嗎?
確實等到一場,喜主也確實是“江南玉家”,可惜跟石雲秋八竿子打不著。
走域外的事兒在秋高氣爽的時分大成,算了算,從去年冬至今年秋,前後約莫一年時間。
回西南後,眾人又一分為二,馬幫歸馬幫,玉家歸玉家,但總歸情誼長存。
分道揚鑣的時刻,大夥兒本想給自家的頭兒和主爺留個私密所在,好好話別。雖然僅是暫時分離,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綿綿情話當眾說不出,壓在心裡要悶傷的。
沒想到,兩邊的當家半點也不領情。
石雲秋瀟灑上馬,把烏辮子往秀頸纏圈兒,銀葉墜在天光下閃爍。
她吆喝著馬幫眾漢子收拾好自個兒的家當,再次檢視貨物和騾馬的狀況後,跟著踢了踢馬腹,準備掉頭走人,臉容卻下意識地選在此時淡淡抬起,與幾步前佇馬靜立的男人對上眼。
玉鐸元身後亦是一大批手下,有貨有馬,但該準備出發的活兒全做盡了,大夥兒還裝忙,東摸摸、西摸摸,偏偏沒誰敢催自家主爺開口對姑娘說說話,但心裡其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唉唉,當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他們此時不說,就得等上許久才說得上話啦!
能說什麼?玉鐸元心裡一時也沒個底兒。
當初,他將玉家內務和生意上的事暫且交給族中幾位兄弟打理,執意要親自走這趟西南域外,整整一年,他與她朝夕相處,對她的感覺一向複雜,從原本的厭惡到興味盎然,演變再演變,到最後才知曉,一旦從厭惡變成情動,那力道足可毀天滅地,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地往心中紮根。
此刻離別在即,他忽而體會那番滋味,格外能體會。
他們都肩負著責任,無法任性為之。
他不能留,她也不會隨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