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正默誦《玉樞經》,突覺氣血翻湧,毛髮直豎,天地間瀰漫著沛莫能御的威嚴氣息,浩浩蕩蕩,橫無際涯。饒是以一鳴的神通,在這股浩大堂皇的威壓之下也頓時喘不過氣,感覺自己不過是汪洋大海上漂浮著的一隻小螞蟻,感受到那股威壓之中包含著的不可抗拒的意志,戰戰兢兢之下連絲毫違逆的念頭都不敢生出。
所謂神威如淵,神威如獄,應是如此。
所幸這股威壓一閃而逝,他一驚彈起,還沒有站穩腳跟弄明白狀況,只見一道藍光閃過,大地為之一顫,屋簷上瓦片“嘩啦啦”掉落。
天兆!
天兆果然來了!
只聽到一聲慘叫,鐵柱跑回坪裡連問怎麼回事。譚山則從坪前掠過閃向屋側,很快將譚四郎扶了過來。原來四郎坐屋簷底下靠著牆壁打盹,被一塊跌落的瓦片砸得頭破血流,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鐵柱的老婆跌跌撞撞跑出屋來,突然見到坪裡冒出幾個人,喉嚨裡冒出意義不明的啊啊之聲,被嚇得僵在屋簷下動彈不了。
廂房裡傳出“嗵”一聲悶響,秀蘭發出驚叫。鐵柱沒工夫和老婆解釋,慌忙跑過去擂門,一邊大喊道:“秀蘭沒事吧,快,快出來!”
村子裡早炸開了鍋,狗吠不停,雞鳴豬哼,人們全都從屋子裡跑出,吵吵嚷嚷,奔走呼喊,驚魂不定。一鳴默默看著這亂哄哄的場面,氣息在體內急速執行了幾周天後才恢復如常,開口道:
“不要慌,剛才是輕微地震。人不要呆在屋裡,都出來到坪裡等天亮。”
一鳴清朗的聲音響起,如清風拂過空曠湖面,遠遠近近聽得清清楚楚。譚山喚出幾個年輕人從村頭走到村尾,把一鳴的話再重複幾遍,人群這才安靜了一些。左鄰右舍有人過來寒暄,但鐵柱迎上前低語幾句後便都走開了。只有小孩子快活得很,嬉笑打鬧,全不知曉危險。
鐵柱老婆和姑爺攙扶秀蘭走出來,她雖然被嚇壞了,身體倒沒有啥異常。姑爺剛才在一震之下從床邊滾落地上,也無大礙。鐵柱又跑進灶屋掏了一把鍋灰,解開譚四郎繃帶往額頭一抹,血便止住了。
又等了一陣,天地間靜悄悄的,風也沒有一絲,再無異狀。膽大的人溜回屋睡覺,其餘人都裹著被子歇在各自坪裡,細碎的雜語漸漸消失,代之以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鐵柱搬出椅子請一鳴和師父、四郎坐,老婆和姑爺則抬出一張竹床,鋪上毯子蓋上被子讓秀蘭睡覺。她們偶爾也好奇地瞟一瞟那個突然冒出的陌生客人,卻不敢上前搭話。
一鳴重新坐回青石上,心緒怎麼也平靜不了,隔一陣子就抬起手腕瞅瞅夜光手錶。秒鐘分鐘滴答滴答轉著圈,他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和凝重。
凌晨一點,子時過。
一鳴長嘆一聲站起,向譚山、鐵柱抱拳道:“不會再有什麼情況了。外面露氣重,大家回屋睡吧。”
譚山、鐵柱趕快站起身回禮,只有四郎依然歪在椅子上鼾聲如雷。一鳴的目光在秀蘭身上掃了掃,遺憾地輕嘆一聲,飄然而去。
在鶴洲村,梅姑獨門獨院守在一個向水中凸出的沙洲,和其餘人家相距一里多路。自從梅老二死後又沒有孩子,她孤零零過了五、六年,倒也習慣。梅老二是外來戶,梅姑又是從南洞庭湖的大楊樹遠嫁,在本地沒有親戚,日子便越發過得悽清。好在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靠著三分瓜田,半畝水塘,也能夠吃飽穿暖。
沙洲是村裡孩子最愛來玩的地方,不光可以肆無忌憚掏鳥窩,抓螃蟹,捉迷藏,還能從梅姑手裡拿到紅薯片、雲片糕,甚至花花綠綠有塑膠包裝紙的糖果。一些氣量小的父母嫉妒孩子對梅姑親,嘀咕道:“自個沒兒,就專盯著別家兒,看以後誰給你送終!”說歸說,倒也不會真的恨她。
這天夜裡梅姑在搖晃中被驚醒,屋頂茅草“唰唰”灑落到蚊帳上,大黃狗“汪汪”狂叫。她嚇得一骨碌跑到院子裡,鞋都來不及穿。等了一陣後,地不再動草屋不再搖晃,可是沙洲林子裡卻有微光透出。
這麼晚還有人?不會是偷魚的吧。臨近年關,那半畝魚塘可是梅姑的過年口糧。她披衣穿鞋躡手躡腳潛過去,手裡抓緊一根燒火用的鐵鉗。大黃狗搖搖尾巴,忠實地跟上。
在林子窪地,不可思議的一幕呈現眼前。無數光斑飛舞聚集,形成流動的光幕,光幕中心的枯黃草地上躺著一個光溜溜的男孩嬰兒。那娃兒明顯張大嘴在哇哇哭,可自己耳朵裡就是聽不到半點聲音。
妖怪?
若一百人見到這般景象,九十九個只怕轉身就逃,唯一不逃的那個是梅姑。她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