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花剌兩年了,難道若嫣對納夕果真只有憎恨,而不存一絲留戀?也許,她的心未必如同她的話一樣冰冷吧?……
耳邊,傳來齊若嫣低低的一笑:“也好,我正盼著早日回栩寧呢。”
馬鞭揮動,她暗紅色的衣衫在眼角的余光中輕晃,瞬間已躍出一馬之遙。衣袂翩躚,青絲翻飛,馬蹄起落間,震落鬢邊一抹赤金。
“叮噹——”金色的弧線悄然墜落,隱沒在一叢深草之中。
“若嫣,你的金釵……”洛雨季輕喚,收住手中的馬韁,想也沒想就從雪驄的背上跳下來,穩穩地站在地上。
“雪霽?”齊天馳在馬上回首,目光裡帶著幾分詫異和驚喜。
洛雨季渾然未覺,俯下身去將草叢中熠熠閃爍的金釵抓在手中。
那一邊,齊若嫣也翩然下馬,幾步走到洛雨季的面前。
“多謝了。”她屈膝一禮,將手伸向她。
洛雨季將金釵遞給她,腦海中光芒一閃,驀地明白了天馳驚喜的原因。回過頭去,她向他粲然微笑。
“我會騎馬了,是嗎?”
“是。”他嘉許地點頭,目光中滿含了寵溺。
掌心中,忽然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帶來鑽心的刺痛。洛雨季低呼一聲,禁不住深蹙起雙眉。
“怎麼啦?”齊天馳翻身下馬,匆匆攥住她的手在眼前攤開——雪白的肌膚上,赫然有一道淡紅的血痕漫過,不深不淺,卻依舊令人觸目驚心。
心,驀然收緊,他猛地抓緊身側齊若嫣的手腕,一把將她扯到面前。
“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他切齒,兩點怒火在眸中跳躍。
齊若嫣垂下眼,臉色益發蒼白:“我……也是沒有辦法。”
隱約的酥麻從掌中的傷痕上擴散開來,慢慢蔓延至手臂,洛雨季垂下手,將不解的目光凝在齊若嫣的臉上。
“難道,你在金釵上塗了毒?”
“是,”齊若嫣迎上她的目光,神色間有深深的歉疚,“‘夜落金錢’,量不大,凡中毒者可保七日性命。”
“噹啷啷——”
齊天馳抽出腰間的佩劍,將劍鋒抵上齊若嫣的喉頭:“把解藥交出來!”
芳草無情斜陽外(一)
齊若嫣嘆息一聲,半仰起頭道:“夜落金錢的解藥,是草原上隨處可見的一種草花。不過,即便十八叔殺了若嫣,若嫣也不會將它的名字說出來。”
“為什麼?”齊天馳眯起眼,握劍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難道是……為了他?”
齊若嫣苦笑,唇角勾處,震動兩行清淚靜落如雨:“是的,為了他。我要用陛下最心愛的梅小主,換回他的自由。”
齊天馳深邃如潭水的眸子一閃,透出幽冷的寒光:“你想過此舉的後果嗎?即便你與他得以逃脫,你遠在栩寧的父母親人呢,你就不怕他們受到株連?”
齊若嫣偏過頭沉默良久,驀地抬起眼來,抿緊的雙唇間帶著幾分愴然和倔強:“事已至此,顧不得許多了……全當,若嫣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吧……”
“你……”齊天馳急怒攻心,瞪著她說不出話來。正在苦苦思索對策,忽聽身側傳來“咕咚”一聲悶響,回頭看時,卻見洛雨季雙目緊閉,已然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雪霽!”他驚呼,丟開手中的劍將她一把抱起。她的臉色蒼白,泛著淡淡的青紫,口中的呼吸漸漸微弱,直至細如紋絲。
“這是怎麼回事?”他怒吼著捏住齊若嫣的手腕,雙目間霎時佈滿紅絲,“你不是說,可保七日性命嗎?”
齊若嫣咬住唇,強忍著腕上幾乎被折斷的痛楚,對著他淡淡一笑:“她的性命無憂,只是藥性發作,讓她神志昏迷而已。十八叔若果真在乎她的性命,不如放了若嫣,即刻策馬回營去給陛下報信。也許,早一刻讓若嫣夫妻團聚,她便可以早一刻脫離鬼門關……”
齊天馳放開她的手,將洛雨季緊緊地貼在懷中:“要走,我帶她一起走,我不能把她單獨留給你!”
齊若嫣微蹙起眉,禁不住地搖頭低嘆:“十八叔帶走她,無異是殺了她。花剌人擅長用毒,特別是宮廷之中,頗有幾味毒藥是我們中原人無力破解的。若嫣在花剌兩年,其他沒學會,毒藥還是見識了不少。這夜落金錢雖及不上地府香的兇猛,但同樣是毒中聖品。十八叔若是帶她回營,縱然調集軍中所有良醫良藥,相信也會是石上潑水,毫無成效。若是白白錯過了七天,那便只剩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