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齊雲灝的手臂,睜著一雙充血的眸子道:“若是你寒窗苦讀十數載,最終卻發現,你一生的夢想被你爹用區區兩萬兩銀子就買到手中……你,會有什麼感想?”
“兩萬兩銀子……。”齊雲灝神情凝重,語氣中卻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顫,“你買到了什麼?”
“買到了什麼?”書生狂笑著從懷中掏出一本青皮冊子,“看,就是這個,今歲秋闈的試題!哈哈,怪不得我爹總對我說,讀書無用,還是經商賺錢要緊……我卻是不信,我卻不信……”他不停地低喃,臉上又是傷心又是憤恨。
齊雲灝一把從他手中奪過冊子,急急地展開,梅雪霽擔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只見他雙唇緊抿,臉上罩了一層青灰的陰影。心頭禁不住一緊,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輕聲問道:“是這個嗎?”
齊雲灝微閉上雙目,點了點頭。
功名盡在長安道(三)
青衣書生斜睨他一眼,伸手奪回冊子納入懷中,正待拔腳離開,卻被齊雲灝一把扯住了衣袖。
“告訴我,賣你試題的是誰?”他沉聲問著,眼眸中掠過了一抹煞氣。
“關你何事?”書生蹙起眉望著他,忽然彷彿明白過來似的笑了:“莫非,你也要取巧;想買個功名?”
齊雲灝盯著他沉默良久,漸漸地臉色平復,唇角掛上了一絲笑:“不瞞你說,我等受朝廷指派前來齊州,暗中監察本屆考風。此回若是查到實證,一定嚴懲涉案官員,還天下讀書人一個公道!”
那書生大驚失色,身子搖晃了一下,卻被鍾啟伸手扶住。
“你們……真的?”
“真的。”齊雲灝緩緩地點頭,“放心,若是你助我們查證,我們一定會上報朝廷,免去你父親賄買試題之罪。”
馬車中一片沉寂。
梅雪霽託著下頜,偷眼向對面的書生望去。此刻,他正雙目緊閉,一言不發,清秀的面龐瘦削而蒼白,眉目間卻帶了幾分清高與疏狂。
剛才,他向他們坦陳了自己的身份——他叫翁鴻漸,是齊州城內一位富有的綢布商之子。家中兄弟三個,兩位兄長皆隨父經商,只有他,自幼醉心書香,一心只想靠讀書博取功名。眼看考期將近,正當他摩拳擦掌準備一試身手之時,他的父親卻不動聲色地在他手中塞了一本青皮冊子,上面有今歲秋闈的所有試題,以及詳盡的破題之法,十年苦讀霎時變得毫無意義……
他應該是一個非常理想主義、又帶一點天真和執拗的人吧,不然,怎麼會為了夢想破滅而大醉酩酊,將所讀之書付之東流……。
忍不住覺得有一點好笑,她調轉秋波,回眸向身旁的齊雲灝望去。
唉,又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每日呆在宮中,聽到的大多是經過粉飾的太平,總以為天下大治,上下清明。今日乍一出宮,便被現實重重地擊打了一拳。看他低垂的雙目和滿臉的陰霾,此刻,心裡想必正湧動著憤怒與沉重吧。
悄悄地嘆了口氣,她靠近他,努力展開一朵笑魘。
“想什麼呢?”
他抬起眼,目光中卻似罩了一層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眸深處。
“今歲秋闈的主考,便是禮部侍郎遲之群。”他眯起眼,聲音低沉,“他是,秦相的親家。”
“哦。”她沉吟一聲,心中微微一動——秦相,就是瑾妃的祖父吧……
馬車驟然停下,簾外傳來鍾啟的聲音:“主子,待月樓到了。”
翁鴻漸忽然睜開雙眼,盯住齊雲灝道:“剛才你許諾的,可當真?”
齊雲灝鎮定地點頭:“當真。”
“好,我帶你們去找他。”
折桂一枝先許我(一)
待月樓坐落在齊州最熱鬧的貢院街上。貢院街位於齊州的城市中心,前接孔廟、後臨秋闈考場,各地前來趕考及求學的讀書人大多賃屋於此,久而久之漸成集市。
天色漸暗,街道兩旁各色彩燈閃爍,商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一品狀元糕,又香又糯!”
“三元及第筆,正宗金頭紫毫!”
“姑娘,買一把沉香扇吧,真正檀香木精雕的……”
齊雲灝正隨著翁鴻漸跨入待月樓的大門,忽覺掌間一滯,忙回過頭來,卻見梅雪霽一邊由他牽著手,一邊頻頻回眸向喧鬧的集市投去好奇的一瞥。
眉宇間的凝重霎時掃去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寵溺的溫柔。
“想去逛逛嗎?”他俯下頭輕聲問。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