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是這樣奇怪而又矛盾的啊!
忽聽得帳幕旁邊的灌木林中,似有人低聲私語,其中一個聲音清清楚楚是鐵鏡心的。於承珠大吃一驚,心道:“這樣晚他還沒睡。卻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和人私語作什麼?”於承珠飛身跳上一棵大樹,她輕功比較鏡心高得多,落在樹上,連樹枝也不搖動一下,定睛一看,和鐵鏡心說話的人原來就是日間那個偷偷盯著鐵鏡心的那個台州團練。
只聽得鐵鏡心道:“王安,你不在杭城侍候老爺,卻來這裡作什麼?義軍又不差在你一個人。”於承珠心道:“原來這個團練乃是他的家人。只是鐵鏡心這句話可大不對。”王安道:“是老大人差遣我來的,要我給你帶個口信,白天人多,我不方便說。”
鐵鏡心道:“老爺差遣你的?什麼口信?”語氣之間,頗為驚詫。王安道:“老大人說義軍之中龍蛇混雜,聽說各省的綠林大盜也藉抗倭之名,聚集了來。叫你不要和這些人再混在一起了”!鐵鏡心道:“官兵不敢抗倭,綠林豪傑肯投效義軍,共同抗倭,那也是好的。”王安道:“話是這樣說,但督憲大員可不是如此想。老大人說,咱家世代為官,犯不著和盜匪們混在一起,若然他們將來犯上作亂,牽連在內,這可不是當耍的!叫你想清楚了!”鐵鏡心默然不語,義軍的首領葉宗留等人,正直無私,他是佩服的,但也總是覺得自己和他們到底不是同一路人,至於畢擎天等人,那是更不消說了。鐵鏡心陡然想起了畢擎天今晚的酒後狂言,想道:“只怕這廝還不止是像普通的盜匪作亂,而是想搶奪大明天子的江山呢。我爹爹所慮,果是見識深遠。”王安又道:“老大人叫你馬上回去,反正現在倭寇已消,依老奴之見,就學公子適才所說,義軍也不差在你一個人,公子還是回去吧,免得老大人掛心。”
鐵鏡心仍是默然不語,躊躇莫決。他不是不肯離開義軍,卻是想起了於承珠,捨不得離開於承珠。王安催道:“公子,你早點拿定主意。”鐵鏡心道:“待我再想一想。老爺在杭州可好?”王安道:“他住在撫臺的衙門,這位撫臺叫衛春廷,你記得麼?”鐵鏡心點頭道:“記得,他是老爺的學生。老爺的學生,官做得最大的就是他了。”王安道:“不錯。難得他還念起師生之誼,一聽說老大人遷居杭城,就立刻迎接我們到撫臺衙門去住,招呼得很周到。”鐵鏡心道:“那我就放心了。王安,你先回去吧,我就是走也要遲兩天。”
工安道:“遲兩天也好,老大人還有一樁事情,叫你斟酌著辦。”鐵鏡心道:“什麼事情?”王安道:“老大人接到皇上密旨,要他督令你協助御林軍的統領捉拿一個欽犯。”鐵鏡心道:“這可奇了,捉拿欽犯與我何於,我又不是朝廷的命官,皇上聖明,哪有這樣糊塗之理,莫非你聽錯了。”王安道:“這個欽犯不是旁人,是你的石老師!”鐵鏡心這一驚非同小可,叫道:“什麼,石老師是欽犯?”王安道:“不錯,聖旨是御林軍統領婁桐孫帶來的,由衛撫親自交給老大人。據說石老師三十年前曾大鬧皇宮,偷去了大內寶劍。現在才訪查到他的下落。”
這訊息像一個晴天的霹靂,把鐵鏡心驚得呆了!這剎那間,與師父遇合的經過,又似閃電般一幕幕從腦中閃過。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秋天,鐵鏡心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的父親在京供職做御史大夫,家中沒人管他,他讀書之外,就喜歡跟護院的武師拈刀弄棒。他家在臺州城外,有一個別墅,每年夏天,他都和堂兄弟到別墅避暑,到了秋涼時分才回京城。在別墅中練武,那更是無拘無束。這一年新請到兩位本領高強的武師,一個善使二郎棒,一個自稱懂得鐵砂掌,鐵鏡心曾見到他一掌將一塊青磚拍得碎裂,佩服得了不得。他們在海濱別墅,整天揮拳舞棒,簡直樂而忘返,將近中秋,還未捨得回城中老家。
這一天晚上,忽然有一夥強盜,明火執仗地進來搶劫,護院的武師一個個都被打倒,強盜還要綁架他,那兩個本領最高的武師卻藏匿不見,形勢十分危急,幸喜鐵鏡心身形溜滑,人又矮小,在別墅中溜來溜去,強盜們好半天還沒找到他。有一個強盜頭子急了,曳開彈弓就想打他。
忽聽得一聲長嘯,一個長鬚飄拂的老漁夫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假山前面,只是一個照面,就將那強盜頭子的彈弓夾手搶去,強盜們大怒,掄刀動斧紛紛上前劈斫,這老漁夫拔出一口寶劍,只聽得一陣斷金碎玉之聲,強盜們的兵器幾乎全給他削斷,這老漁夫喝道:“我寶劍不殺無名小卒,快給我滾!”霎時間,強盜們逃得乾乾淨淨,那些護院的武師還哼哼卿卿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老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