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再逼她著窘,於是笑道:“賢弟既然嫌找這個臭男子,那麼為兄的自然不方便到你的帳幕去了。過兩天咱們再來這裡,倭寇給咱們開闢了這一座大武場,正好在這裡由你指點。”於承珠聽他話中有話,知道廬山真相給他窺破,羞得無地自容,幸而鐵鏡心說至此即止,知道她是女子之後,神色反而比前莊重了。
離開海浚,走進山區,各隊義軍都已獲勝歸來,鐵鏡心忽然瞧見師弟和師妹也在那裡,急忙走過去問,原來成海山與石文紈協助台州操練守城,這兩個月中,皆打退了倭寇的幾次偷襲,最近因為葉宗留的義軍勢盛,各路倭寇調去增援,台州的安全已經可以無慮了,因此他們帶了數百名目願抗倭的義民前來助戰。恰好石驚濤也在這個時候歸來,父女師徒,相見自是一場歡喜。
石文紈似乎還記著承珠向她戲弄的舊恨,見了面冷冷淡淡的,不理不睬,於承珠心中暗暗好笑,乘機撇開了鐵鏡心,走過一邊,畢擎天想找她說話,她卻鑽入了人叢之中,忽見人叢中有一個似是從台州來的團練人,目不轉睛地望著鐵鏡心,在人叢小擠過去,還似乎悄悄地向鐵鏡心打眼色,承珠有點奇怪,但她為了避開畢擎天與鐵鏡心的糾纏,自己也鑽入人叢之中,那個人轉眼之間也不見了。
是夜義軍營地,熱鬧非常,附近居民,得知大捷的訊息,紛紛殺豬宰牛,擔米挑酒,前來犒軍。葉宗留請石驚濤、畢擎天、鐵鏡心、於承珠等四人坐在上座,自己坐在下手相陪,將這次大捷的功勞大都歸四人。鐵鏡心和於承珠都覺不安。畢擎天卻不住地和葉宗留談今後的計劃,喝了幾杯,畢擎天似乎有了醉意,哈哈笑道:“葉大哥你這次指揮若走,確是一個了不起的將才。驅逐倭奴,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將來澄清四海,建大功創大業,也還有待吾兄呢!”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聽這樣的口氣,竟是想勸葉宗留和他同謀大事。鐵鏡心極為不悅,但見畢擎天已有了酒意,又是祝捷的歡宴,不便和他吵翻,索性自飲悶酒,他正好坐在於承珠的側邊,不住地用眼角膘於承珠,醉中看美人越看越美,鐵鏡心也不禁漸漸露出一些狂態,於承珠給他瞧得心中煩躁,不待席散,便向葉宗留告罪,推說不勝酒力,回去睡了。
但於承珠哪裡睡得著覺,整晚忐忑不安,想起鐵鏡心日間的說話,羞愧與氣憤的心情交織不清,又防鐵鏡心會闖進來,連外衣也不敢脫,枕著寶劍,坐在床上,胡思亂想。
張丹楓、鐵鏡心、畢擎天的影子又一次地從她腦海中飄過,自從來到義軍軍中之後,她和鐵、畢二人朝夕相見,已是不止一次將他們二人與自己的師父比較,又將他們一比較,越來越有這樣的感覺:如果把張丹楓比作碧海澄波,則鐵鏡心不過是一湖死水,縱許湖光澈湘,也能令人心曠神怡,但怎能比得大海令人胸襟廣闊?而畢擎天呢?那是從高山上衝下來的瀑布,有一股開山裂石的氣概,這股瀑布也許能衝到大海,也許只流入湖中,就變作了沒有源頭的死水,有人也許會歡喜瀑布,但卻不是她。不過畢擎天固然令她討厭,鐵鏡心也沒有討得她的歡心。此際,她想起了日間之事,給鐵鏡心窺破了她的廬山真相,心中既是焦躁不安,又是惶惑失望,這種種不同的情緒,糾結不清,折磨著一個十六歲少女的芳心。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那些情緒?例如鐵鏡心與她何關?為何她每當在看不順眼,聽不順耳之時,就覺得心中失望?
夜已三更,喧譁漸寂。她翻了個身,聽得遠處海風呼嘯,驚濤拍岸之聲,竟似他的師父在向她招喚。她在這世界上除了師父之外,就再也沒有親人了。想起了師父,心中自然有一種甜蜜的感覺。忽地心中想道:“倭寇今日吃了這個大敗仗,幾乎是全軍覆滅,各地雖然還有小股的零星倭寇,已是不足為患,何況還有周山民的援軍就將來到,更可安枕無憂。我還留在這望作什麼?我為什麼不去跟我的師父?”但想起若然明日正式向葉宗留告辭,則不但葉宗留必定挽留,鐵鏡心與畢擎天二人只怕也會向她糾纏。
她想了又想,忽地披衣坐起,拾好行囊,留下了一封向葉宗留告別的書信,悄俏走出帳幕,這晚是上弦月夜,月色並不明亮,鐵鏡心的帳幕和她的靠近,相距不過半里之地,帳幕中隱隱透出燈光。“原來鐵鏡心還沒有睡呢!”她心中忽然起了一股奇異的感情,想從他的帳幕旁邊走過,在他的帳幕旁邊留下自己最後的足印。鐵鏡心終究是她的一場朋友,不能說完全沒有不捨之情。但她又怕給他發覺,於是施展絕頂輕功,借物障形,想從他的帳幕旁邊捎悄溜過,順便看一看他的影子。這是多麼奇怪的而又矛盾的感情呵!然而十六歲少女的心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