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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深宅大院兒裡出來的子弟,從小便是僱了一屋子的奶媽丫頭婆子看著養活著,嬌生慣養到了五六歲的時候,便送到家塾裡面略識些字,再大些便送到象白雲書院這種頗具好名的地方加深學問,只是那些富貴鄉里的少年年紀雖小,但那滿身的紈絝氣卻是十足十的,不過在先生面前做出個聽話樣子,背了先生什麼不做?那些書院裡伺候的下人們收了他們的賞錢,哪個也不在先生面前多說什麼,弄得書院裡的先生以為這裡安定似仙境了。
這其中林遠那一班裡面便有個叫莊辰的,除了讀書的本事不會,其它的都混的極嫻熟,整日裡拖了書院裡一批不喜讀書的富家子弟,揹著先生看些yin詩豔曲,甚至春宮褻畫,簡直無所不為。這個莊辰雖然文章上不行,但那書院的先生受了他家裡雙倍的束脩銀子,自是對他嚴加上心,不得不盡力的教他。一兩年過去,那莊辰也算是鐵杵磨成繡花針,那四書上面也就認得了許多字,先生出一個‘雨過山增翠’,他也能對出個‘風來水作花’來,也算是沒白糟蹋了他老子送來的節禮。
莊辰這裡本也是做生意的,只因著親戚裡有在朝廷裡做三品官的,便也想著讓自家出個有功名的,如今見兒子比在家時長了些學問,便全家歡喜,莊辰的孃親又說虧了擇師教子選對了人,所以才讓兒子連做詩也會了,更對書院的先生尊重有加了,沒事兒便送些米糧肉油的給書院送去。
這白雲書院的院長叫做雲不屈,他便是和夫人女兒還有些家人住在書院的後院兒裡,書院裡還聘了些曾取過功名的舉人秀才做先生,大家教席為生。
這莊辰家裡是給雲不屈供給最多的人家,自然那莊辰也就受到了特殊的招待。別的學生都是兩人一間屋子居住,偏他是一人一間,而且那屋子修飾的也與眾不同。屋子裡面隔開了一間小書房,窗子外面放了兩盆臘梅,兩盆天竹,在窗戶臺外面,又擱了一盆帶山石的麥冬草,對著窗戶的書桌上左手一列三隻書架子,兩架子是書,另一架卻放了蒲草盆子,宣爐,膽瓶,茶具之類等等;右邊還放了一張琴桌,上面一張新的古琴放在那裡,靠著牆壁放了一張紅木臥榻,牆上還掛了一軸小中堂的山水,直把這屋子打扮的雅氣十足。
那莊辰人生得黑大粗胖,高高的個子膀大腰圓,背面看卻象個黑熊一般,偏他又愛自詡風流,愛穿白色衣裳,那黑皮子白衣裳讓人看了不由發笑,他卻不覺得怎樣。這莊辰知道自己在書院裡跟別人不同,平日裡說話行事是個最霸道的,旁的學生大都是敢怒不敢言,忍著氣熬著罷了。
偏這莊辰一向佩服林遠詩詞文章做得最好,心裡倒真的是佩服他有真本事,便常常要跟林遠說上幾句閒話。林遠是個性情最溫和的,雖說跟莊辰是天差地別的處境,但他只認自己讀好書就是了,對莊辰常來跟他攀談倒也覺得平常。有時也到莊辰那獨居的屋子裡來坐坐。
這日學院裡學子們談起前幾日京城的科考來,便說起滿城裡落榜的秀才們遍地撒揭貼的事情。這裡有些學生家裡長輩有做官的,那內幕訊息半真半假的也有一些傳到這些學子們耳朵裡來,不過是說有些人拿了銀子買來的功名,那主審官收了銀子把那有真才學的窮秀才打壓了下去,這些話說到別人耳裡也就罷了,偏這林遠是個家境不好的,不過是仗著表姐小桃的幫助來了這裡唸書,他想著自己若是將來唸了一肚子文章,但也沒銀子疏通,怕也要落個名落孫山的下場,不禁便暗自上起火,杞人憂天起來。
偏那天雲不屈家裡親戚家辦喜事,他們全家都去吃喜席去了,雲不屈便放了書院一天假,讓學生們可以回家小住一天。這一下子書院裡便跑了多一半的人,只剩下幾個家遠的留在書院裡。那幾個書院裡的下人也趁著主人不在自己各自偷懶去了,那日廚房裡便停了夥,剩下的幾個人便相約著出去逛城吃館子去了。林遠心裡正為那聽說來的科舉舞弊的事情鬧心,直在床上躺到日上中天,才起來憤憤的往廚房裡走,想弄些吃食。
他先前在生氣的時候,雖然肚子裡是一點東西也沒有,但是有一股子邪火頂著也不覺得餓,此時略起來動一動,才覺得肚子裡餓得實在難受,哪想到來到廚房盡是冷鍋冷灶的,連半塊乾糧也沒有。這時書院裡其它人都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他不認得的,他手頭兒裡也沒有銀錢,想找個人借個十幾文的進城吃碗麵,但是卻沒見到自己熟識的人,他不願跟那不認識的人開口借錢,只得長嘆了一口氣,悶悶的回屋裡坐著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