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以後又該怎樣?”銳利的眸光稍縱即逝,慕容軒丟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鄭伯察覺出他的不悅,待要解釋,卻被他阻止:“罷了,你也該休息了,帖子明日再備也不遲。”
語氣恢復一貫的疏離冷淡,半垂的眼簾下,原本纖毫畢現的苦澀迅速褪去,從今往後,只能更深的埋於心底。
方才定是太累了才險些失態,且不說江山美人孰輕孰重——輕重是明擺的。對於後者……他腦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現出那張盤旋過千百遍的笑顏,其實早該問自己,得到以後又待怎樣?當作尋常侍寢的女子,一個月後送她走?又或者,封她做個有名無實的王妃,就像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只用來打發閒暇的時光?
那都不是他真正想得到的。
很多次,他都心存僥倖的想,也許找到千年炎灸石,一切就會不一樣,但,那只是傳說。他怎能將她的幸福壓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上?
如果,如果上蒼還能再給一次選擇,惟願此生,從未相遇。
燃盡的燭芯釋放出最後一線光明,青煙裊繞,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席捲而來。
閉上眼,天地共眠,仿若永夜。
兩三點星天外,弦月如鉤,咫尺遙望,無法橫渡的,是交錯了時空的孤寂……
熬了幾個通宵,走訪了數家布莊繡坊,沉璧速度整出了一份標註詳盡的作戰方案交給韓青墨,掛上一對熊貓眼的補償就是免費欣賞了冷麵美男瞬息萬變的奇妙神情,對此她分外滿意。
方案的核心是圍魏救趙聲東擊西,既然兩家都想要瑞福繡莊,那就先禮後兵,首先約個時間地點請出官方人士做公證,明碼實價的競拍,誰砸的銀子多就歸誰。然後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程懷瑜勝出,不過即便是勝了,事情也肯定完不了,因為對方壓根不是講理的主,惱羞成怒之下甚至會激化矛盾,所以就要巧妙的爭取到第二種結果——讓段玄武勝出。這著棋的重點在於要誘使敵方用最大的籌碼輸一場被賣了還會傻笑數錢的戰爭,此乃兵不厭詐的最高境界。其間,程懷瑜只管抬價,但也不要太猛,所謂放長線釣大魚,要讓魚兒一路跟餌跑,不知不覺的遊進網。根據錢莊提交的段家資金週轉分析,程懷瑜將拍賣價抬到正常的1。5倍即可,當然,2倍是驚喜。如此一來,段家全年的經營成本便押進了繡莊,事成後必定急需資金回籠,在生產規模既定而追加成本困難的情況下,就會將大批生產任務發包給周邊的小作坊,這幾乎是眾人心照不宣的行規。京城三年一輪的選秀,眼下正值初選,大繡莊趕不過來的活計都會往下分,普通繡孃的工錢不到精織繡孃的一半,非專業人士也瞧不出區別,橫豎是從大繡莊提的貨,哪兒多一針哪兒少一針不會去留意。只有莊家心裡跟明鏡似的,但凡發往宮裡與達官顯貴府裡的貨不出紕漏,這一年的財源可就到手了。
於是,在沉璧看來,程段兩家爭的不過是代理商的頭牌交椅,卻忽略了真正起決定作用的生產力。程懷瑜其實可以暫時繞過這塊看上去很光鮮卻沒什麼營養的肥肉,私下緊鑼密鼓的收購一批有實力的小作坊,制定規章自成體系,流水線作業,不愁效率和產量。等到訂單嘩啦啦的滿天飛,價碼自然是程懷瑜說了算,以他對市場的瞭解,很快便能掌握操縱瑞福繡莊的實權,輕而易舉的將利潤轉移到自己手上。往後看,瑞福繡莊就成了雞肋,只怕段玄武恨不得一口吐出,屆時出手,水到渠成,指不定還能創下收購價的歷史新低。到頭來,既給足了段家面子,又讓他們吃了個不折不扣的啞巴虧。
所謂贏家。
回到眼下,一切的一切都必須在暗中進行,表面上不能露出絲毫破綻,換句話說,要挖坑挖得不遺餘力,又要哭著喊著往前衝,引人緊跟在後窮追不捨,然後在對方趕上來的剎那優雅立定,必要時補上一腳,再哀婉的雙手捧心:為什麼,為什麼跳下去撿黃金的不是我……
以上,沉璧百分百的相信對程懷瑜而言,不成問題。
韓青墨花了一下午時間與沉璧討論修改方案中存在的細小漏洞,冷不丁沉璧來了這麼句結束語,乍聽一愣,旋即莞爾,看來懷瑜也沒說錯,這丫頭還對他的偏見還真不是一點兩點,不過顯然他也看輕了沉璧,兩人的樑子若不趁早解開,以後還有得瞧。
牛頭馬嘴
接下來的事情都有條不紊的朝著意料中的方向發展。程懷瑜頭腦相當靈活,加上韓青墨恰到好處的提示,破局後的驅卒遣將無不雷厲風行,每一環節都無懈可擊,江南一帶的作坊聯營很快頗具規模,只差沒打出程家旗號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