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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聲痛哭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美人先生這種笑法,像才看了《貓和老鼠》或是《憨豆先生》似的,笑得開心極了。若不是那臉上被燭光映出的點點淚痕,她幾乎不以為美人先生是在傷心。

“咱倆的婚約當放屁,好嗎?”

永夜張大嘴無聲地笑了,雨水衝進嘴裡,她一口嚥了下去。美人先生說這話時哪像個棄婦?她的聲音甜美迷人,彷彿在向情郎撒嬌。

易中天定定地看著她道:“蝶衣,我負了你,來生再報。”

美人先生慵懶地伸出玉雕似的雙足,趿上繡花鞋,站在易中天對面。

眼前這個男人比當年更成熟、更可怕,那些歉疚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那麼理所當然。這些年山中寂寞,她是如何過的?就只為了一個他,一個夢。

她輕抿了下嘴唇微笑,“我等這一天,等得人都憔悴了……要永安侯娶公主只不過是幌子,要的是她入陳。你只要控制住永安侯,李谷就不敢妄動。安國的天就快變了,裕嘉帝得了絕症,撐不過這個月了。太子即位也好,大皇子氣不過要搶也罷,安國都會大亂。”

易中天身軀一震,驚詫地問道:“皇上知道?”

美人先生點點頭,“這本來就是遊離谷與陳王陛下的交易,不然怎麼會想方設法在和談時讓玉袖和親?這是做給裕嘉帝看的。讓他以為,公主大婚去安國,才是動手的時機。而那時才能將我遊離谷在安國勢力一舉剷除,將公主握於掌中為質。趁機廢了皇后、太子,讓他心愛的大皇子安登帝位!”

第二十七章 冰涼的事實(8)

聽到這裡,永夜才恍然大悟。所有的一切,什麼借公主嫁入王府行刺,什麼讓她前來賀壽,一切都不過是忌憚她父王一人。

十八年前,有人擄了她想要威脅端王。十八年後,將她誆入陳國擒以為質,同樣也是要讓安國兩位皇子爭權造成內亂,讓端王不得插手。以兩位皇子的勢力,若無端王壓住,安國只有一個亂字。

裕嘉帝病重,難道父王會不知曉?難道父王就沒有防著皇上突然病逝可能造成的危機?裕嘉帝也想不到這點?

永夜心裡突然覺得悲哀。

她只是一顆棋。端王對她再親,還是把她當成了一顆舉足輕重的棋。再捨不得她,再護著她,她還是被他放到了棋盤上。

她難道還不明白?哪家做父親的會捨得讓女兒一直男裝打扮,只為瞞過遊離谷的眼睛?他不僅要瞞,更是因為裕嘉帝病重,安國皇權之爭越演越烈,他必須要瞞!

好一個忠心愛國的端王!永夜閉上眼,雨水淋溼了面頰,衝進了脖子,直涼進了心。好吧,就當是盡孝了。我不會讓自己成為能威脅你的人質!

她主意打定,就要離開。這時聽到美人先生輕柔地說:“中天,這十幾年我心甘情願,你變了心,我也無力迴天,我當是為國盡忠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

美人先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莫要傷永安侯性命!”

永夜真想放聲大笑,她的美人先生還顧及她的性命!她是該謝謝她的這位師父,還是該得意自己居然在美人先生心中有如此地位?

易中天拋棄她,她沒有求過他,卻求他放過自己,還不肯告訴易中天自己是遊離谷的刺客星魂!

易中天笑了笑,“你放心,李永夜雖不會武功,身子又弱,卻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我已有三百人死在他手中。不僅如此,他還請了風揚兮做保鏢,我就算想殺他,還得先問問風揚兮的劍!”

“我只要你答應,不要殺他!”

易中天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

“這是谷主的意思。留著他有用。”

“好,我答應你。卻不是因為遊離谷主,而是因為你。”

永夜明白了。她覺得自己太天真,才還為美人先生的求情感動,此時又迎頭澆來一桶冰水。真是涼啊,溼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大雨澆在身上,都不及她今夜聽到的話更讓人心寒。

差點兒忘了,遊離谷以為她中了蠱毒。將來安國內亂,他們行刺父王之後,自己仍是堂堂正正的端王繼承人,還能安插在安國繼續替遊離谷賣命!

她不再停留,魚一般滑進湖裡,游到河邊,施展輕功拼命奔回驛站。

雨如水柱衝打著她的身體,這一刻,永夜的心已凝成寒冰。她睜大眼睛在黑暗中奔跑。四周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半點兒光。

人說下雨是老天爺在傷心落淚。今晚,真是個悲傷的夜。